最不浪漫的五本爱情小说 文 | 张家瑜 ELLE杂志要我写“最不浪漫的五本爱情小说”，我想了一想，爱情小说本身本来应是浪漫的，怎么会变成不浪漫的呢？ 那么其中应有两层涵义：第一，那些大剌剌标明自身是赚人热泪的所谓爱情言情小说者，也是外国所谓的 Romance 的小说，谈的情说的爱，你不会觉得撞击到你浪漫的感觉，那些日本的纯爱小说，你也只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有其他的化学作用。它以浪漫为名，却老实说，激不起我们的浪漫情怀。可能十几岁的梦幻青年才会入戏，过了二十五岁的老骨头只觉肉痹。 第二，我想才是编辑大姐想要的，那就是：你看了一本小说，它既不标明浪漫，也不明言爱情，只是关乎男女情事。而情事本身永远既非我们想象中的浪漫，（一开头或许，最甜美的一刻很快就消逝，接下来要应付的是男与女之间无止境的纠缠与情欲，需求与苛索）也非我们想象中的纯爱（纯粹的爱情可悲地说，又只是存在于短短的时日，如电亦如雾）。 所以一本好的爱情小说，真是抱歉，是快乐与痛苦并生，是平静与挣扎共存，是复杂而且现实的，是甜美同时感伤的。那样带出来的痴男怨女的种种故事，令我们感受到的浪漫，其实一点都不浪漫，反而有些怅惘。是的，怅惘，怅惘于人的有限，却意欲追求爱的无限，个人软弱限制配合不到爱的广阔自由，故所有的好的爱情小说绝非带给我们感觉良好，而我们在这里想找出来的五本小说，就是这样的另类的浪漫爱情的定义：那是有余韵的感伤；那是有遗憾的失落；那是时间沉淀后的爱情反思及反高潮。 于是我试着找出几本，却发现许多伟大的小说家都是在书写着，不浪漫但耐看的爱情小说，如由我们的老祖宗开始算起：《西厢记》《红楼梦》《聊斋》，近一点的张爱玲和我觉得用风花雪月包装，实情却是人世现实的张恨水，还有白先勇、七等生、朱天文天心姐妹、郑宝娟族繁不及备载。外国的书写者更是星图浩大，对爱情的真相更加不惜揭肉刮骨地血淋淋地放大给读者一记棒喝，哈！别傻了吧，浪漫只是爱情天空的一颗流星，永恒的是闪烁在其蓝色天际的冷冽而无情的星子，愈寒冷的季节，它愈见清晰。 那就五本吧！ 一、哈金的《等待》
[美] 哈金 著 金亮 译 四川文艺出版社 《等待》是一本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故事。也是我认为哈金成为一个写实主义作家最重要的小说之一。故事发生在中国东北，描写文革时期一位军医孔林徘徊在元配妻子与情人间的三角关系。受制于中国法律与社会环境，夫妻必须分居十八年才可离婚，他们为此苦苦等待了漫长的十八年岁月，守候到一生的盼望，却失去了爱的本能，他与情人最终亦失去了爱。 “每年夏天，孔林都回到鹅庄同妻子淑玉离婚。他们一起跑了好多趟吴家镇的法院，但是当法官问淑玉是否愿意离婚时，她总是在最后关头改了主意。年复一年，他们到吴家镇去离婚，每次都拿着同一张结婚证回来。那是二十年前县结婚登记处发给的结婚证。” 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 著 杨玲 译 南海出版公司 长达几十年，由青少年时期到垂垂老矣行将入木的爱情等待。这一次，等待是成功的，两个老人家终于可以一起老死在永不泊岸的邮轮之上。但是，那最后的一口气，是不是也带着遗憾？ “只有她们才知道，她们发疯地爱着的那个人——也许他也爱着她们——的分量，但她们得继续抚养他，用母性的语言哄他们，鼓励他们早晨出门的时候别胆怯，直到最后一息。然而当她们看见他在自己的怂恿下真的出去闯荡世界的时候，她们又提心吊胆起来，害怕他永远也回不来了。这就是生活。爱情，如果真的有爱情的话，那是另一回事，另一个生命。” 三、米兰·昆德拉的《告别圆舞曲》
[法] 米兰·昆德拉 著 余中先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本来，《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昆德拉对他爱情观最好的诠释小说。可是我挑这本比较少为人知的小说，英俊的小号手克利玛在一次巡回演出中和一个小护士有一夜情，护士不惜用假怀孕来令小号手就范，但最后护士误服毒药而死，男人松了一口气，他深爱他的妻子，却无法让妻子明白男人的偷情欲望与他对妻子的爱意并不相违背。 “他对自己说，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只愿意呼吸这种香水味。他允诺：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将只为这个女人的唯一意愿演奏这一音乐，为这个唯一的和最亲爱的女人。”这是典型男人与女人对爱情终极看法不能一致而引起的种种揣想臆测和悲喜。年轻的女人以假怀孕来绑住男人，老婆却永远活在老公偷情的阴影之下。昆德拉自己说，这部小说在某种意义而言，几乎可以说是他最珍爱的小说。 四、格雷厄姆·格林的《恋情的终结》
[英] 格雷厄姆·格林 著 柯平 译 译林出版社 以爱情为题名，但是到了尽头，开到荼靡的爱情却只剩妒恨。小说家本德里克斯受外交官朋友之托调查他的妻子萨拉的婚外情。却不知原来男主角就是小说家本人。但小说家亦深受爱情所苦，莎拉决心不背弃丈夫，故转向宗教求助，最后当萨拉死亡，小说家拿到她的日记，明白她的爱，但一切都太迟。 “如今回想起来，她爱不爱我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她对我忠实了几乎一年的时间，她带给我许多欢乐，她忍受我的情绪，而我除了一时间的快乐之外，又给了她什么呢？我是睁大了眼睛走进这场恋爱的，我知道这爱情终有一天非结束不可，但是当不安全感以及对无望未来的合理信念像忧郁症一样袭上来之时，我却一再去烦扰她……我的爱和恐惧作用像是良心，即使我们相信罪恶，我们的行为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五、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村上春树 导读 [美] 斯科特·菲茨杰拉德 著 邓若虚 译 南海出版公司 一个痴情的男人盖茨比因为爱上有钱女孩黛西，而展开整整十几年的计划，去追寻一个爱情的梦，而事实上，这是个他自己制造编写的情节，最后他终于因为这样的追寻而丢了自己的性命，以及所有对爱的幻想和憧憬。 “我坐在沙滩上，思潮涌回那古老、既失的世界，一面想到盖茨比第一次认出对岸黛西那盏绿灯的时候，一定也有同样的惊奇。他好容易历尽甘苦来到这片青草地上，他的梦似乎近在眼前，一伸手就可以掌握。他所不知道的是，他所追求的早已丢在背后，老远老远的，在漫漫长夜，一望无际的美田野之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