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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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丹青语录

　　1、所以我放弃让多数人了解我了，有那么一两个我在意的人了解我就行了。

　　2、我每讲演，年轻人就上来要签名，要拍照，我只好陪着耍，不然伤了年轻人的自尊心。

　　3、政府对艺术的理解，就是唱歌跳舞之类，而不是真正的思想精神与价值观。

　　4、电影用来观看，小说用来思考。

　　5、价值混乱，钱就会变成尺度。

　　6、在这一场巨大的阳谋中，真正被利用的是我们几代人，独尊鲁迅的真目的，是为了使我们无知，使我们不怀疑，使我们盲从意识形态教条。

　　7、你在这个时代去谈英雄，做英雄，很滑稽。唐吉坷德令人尊敬，因为它认真，现在的“英雄”们认真吗？从前的英雄，真的会去死。

　　8、只是迄今为止，我们有没有一首歌龄百年以上，几代人耳熟能详、同声一唱的歌？

　　9、我们可以从当代中国的戏剧文化、音乐文化和舞台美学中，看出我们自己的深浅厚薄来。

　　10、不从众，保持独立人格，坚守个人的价值观，这在中国非常难。

　　11、我也曾一路无知而愚蠢，只是贫穷时代的愚蠢无可羞，也无可张扬。现在我可能聪明一点了，只因逐步摆脱了愚蠢，并愿继续摆脱：不必同外国比较，我所比较的对象，是我自己。

　　12、真率是很高的要求。真率也是品德。

　　13、现在的英语教育整个儿是瞎掰胡闹造孽！

　　14、我自由地在这个世界来去，无论是在各个城市、各个乡村，甚至各个国家，我自由地行走，不为衣食发愁，我靠自己独立的劳动，为自己换来基本够用够花的钱，过着自己最享受的生活，自驾到这儿到那儿。到不同的地方度假写作，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喝各种各样的酒，我觉得非常美好。

　　15、人越老越不犯傻。青春可贵，一半是指犯傻。我真希望傻回去。

　　16、人文艺术教育表面繁荣，扩招创收增加学科重视论文等等；实则退步，学生“有知识没文化”“有技能没常识”“有专业没思想”。

　　17、想当年，我们一起画画的同学中，那些把大卫石膏像画得好得无与伦比的人，现在不知道哪里去了。

　　18、我们现在的教育制度，是从幼儿园就开始摧残孩子。老师家长，串通好了，细细的摧残。

　　19、我最怕看见年轻人自卑，可是我们的教育就是让你越来越自卑。

　　20、中国有一句佛教徒古话：不要用牛羊眼看人。牛羊的眼睛只能看到别人像牛羊的一面，你从上帝的眼睛看你自己，发现自己内在有一个神明，那就不一样了。

　　21、你可以看点新闻。相信不相信，随你。

　　22、写文章的史观，各自不同，有人似不需要什么史观，文字后面自有心灵境界，这如掘井或修花园，又似现代的储蓄，天性有些基础，自年轻起读书、观察、对人生持肯定态度，自然有话可说。

　　23、我嚷嚷半天，临到离开，发现我全错了：哪有教育问题啊，都是权力问题。

　　24、好电影能够成功地传达经验，向各种不同的人群传达经验。

　　25、关键是要让悬殊差别的社会建立一个体现公正的机制，社会上的财富，让穷人也能受益。

　　26、如今都说“人体美”：男人？还是女人？长长十年，唯一可供窥看的“女裸体”躲在“赤脚医生手册”里，胸腔盆骨，曲线窈窕，虽是语焉不详粗粗用线勾一勾，已经看得我面红心跳。时代真是变了，在京城胡同饭馆我就不止一次见到墙上公然挂着真人尺寸的美国裸女大照片，躺着，媚着，桌面上火锅沸腾猜拳行令，看都没人看一眼。

　　27、我不记得遇到过让我厌恶的同性恋。某些同志让人厌恶，但绝不因为他是同志。异性恋，那些所谓“符合自然规律”的人，不也有太多叫人厌恶的家伙么？

　　28、早不学，晚不学，偏偏就在那年月，我抹开油画颜料学起不画裸体“不行”的西洋画。结果呢，我画的是胖乎乎笑嘻嘻的毛主席：他老人家成了“文革”初年红遍全国的超级模特儿，在千万幅革命油画中，唯一的“半裸体”也是毛主席：只见他游泳过后身穿浴衣肩胸半露，正慈祥地招手呢。

　　29、我从来没有传回任何关于成功的消息。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出国本身就是一种失败。

　　30、真正不无聊的人是在任何热闹面前，一个人在家里面，做自己要做的事情，非常享受。

　　31、我辈是幸运的，活在没有战争而国家暴富的年代，以至任意而为，竞相逐利，不必领受胜天老师及其父祖一辈频频遭遇的屈辱和挫折；今日的青年又是不幸的：除了考试、钻营、追慕时宜、苟安于方寸之间的权势，此外只得凡庸贫薄的一份履历，只认流行而可疑的单一价值，没有人格的分量，谈不上生命的剧情。

　　32、文凭是平庸的保证。

　　33、我的心得是读书不在多，而在反复读。喜欢的书总要读它几遍，才算读过，才能读进去。

　　34、不是江郎才尽，那是庸才的以己度人；也不能说由于他的精神病，人间有的是精神病患者。是什么呢？或许是一种罕见的对于自己的诚实。意大利大导演帕索里尼的好友在分析他最后一部备受争议的电影时说，帕索里尼在这部电影中“不再喜欢他自己了”。不久，帕氏死于一场他自己招惹的惨祸。

　　35、艺术是谎言。但现在我们不会说谎，很笨地在那儿说谎。

　　36、我们常说“不拘一格降人才”，可表格发下来，一格一格，全是格啊！

　　37、知识的封锁与匮乏，使人失落，书籍的杂乱与无序，同样使人失落。古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这话说在有书可读的年代。……这可能是一个书籍不断增多，而书籍的影响日渐萎缩的年代。

　　38、年轻人真的要很珍惜青春。二十岁到三十岁这段时间过了不会再有了。人的成长其实不是知识，所有的成长背后都有一个核心问题，就是他知道时间过去了。所以你想做什么，你就要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到。二十五六岁以后其实已经晚了。

　　39、学生也被权力化，年纪青青，接受的都是权力教育，事事认同权力，以后出来到社会，国家就交给这样的学生。

　　40、电影拍好了，配上音乐，音乐就像是剧情的“盐”。

　　41、假如鲁迅精神指的是怀疑、批评和抗争，那么，这种精神不但丝毫没有被继承，而且被空前成功地铲除了。我不主张继承这种精神，因为谁也继承不了、继承不起，除非你有两条以上性命，或者，除非你是鲁迅同时代的人。最稳妥的办法是取鲁迅精神的反面：沉默、归顺、奴化，以至奴化得珠圆玉润。

　　42、人只要是坐下写文章，即便写的是天上的月亮，地上的蒿草，其实都在“谈自己”。

　　43、农村还是那样：你姓什么？你是外乡人？去你妈，你等着吧，没戏。

　　44、我真正的身份就是知青，我真正的文化程度就是高小毕业，中学都没上过。

　　45、我们没资格谈历史，谈文化。老北京可以谈，但他只能谈他的记忆，不是谈文化。再过十年二十年，老北京全死光了，谁谈？

　　46、人于自己的面目，其实是看不清楚的，白纸黑字留下来，这才好比照镜子。

　　47、好玩的人懂得自嘲，懂得进退，他总是放松的，游戏的，豁达的，“好玩”，是人格乃至命运的庞大的余地、丰富的侧面、宽厚的背景，好玩的人一旦端正严肃，一旦愤怒激烈，一旦发起威来，不懂得好玩的对手，可就遭殃了。

　　48、我迷恋一句话的上下文怎样连在一起，连的巧妙，你怎么读都会动容，都会服气。这是书写的秘密。你改一个词，效果全没了，修辞很重要。

　　49、上网、看杂志，都没有问题，那是另一种阅读方式。但以可怜的一点阅读经验，觉得看书的经验仍然不可能代替的。……读书不代表学问，不代表见解，更不意味着人文水准。

　　50、古人箭中靶心的一刻，每在心里叫声“惭愧”为什么呢？因为此时是“在众人里看见了自己”。

　　51、倘若眼目疾速，忽然，一个，又一个，三五个，从天而降的雌雄美人迎面走来，倏忽闪过，带着一脸剧情，同时生动地带走了罕见的好身材。即便略微难看或上了年纪的脸也焕发着著名小说著名角色的性格魅力，有声有色地厌烦着、无聊着、满怀心事，恍如经典小说中的庸吏、骗子、神学生、卜卦者、有来历的醉汉……真是神秘而确凿：在俄国人的脸上，我分明读到文学。

　　52、艺术是什么呢？有道是“江南草长，群莺乱飞”，亦好比“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艺术你不要去管它，也不必怎样去养它，有点时代的暖意，有点文化的水土，它就滋蔓生长，争奇斗艳，弄得你眼花……所以前面美国人那句笑话还剩一句没说完：既是连贵族也巴望当一回艺术家，艺术家想当什么呢—艺术家以为自己是耶和华！

　　53、什么叫做救自己呢？就是忠实自己的感觉，认真做每一件事，不要烦，不要放弃，不要敷衍。哪怕写文章时标点符号弄清楚，不要有错别字——这就是我所谓的自己救自己。我们都得一步一步救自己，我靠的是一笔一笔地画画，贾樟柯靠的是一寸一寸的胶片。

　　54、然而长期被政权神化、非人化、政治化，鲁迅反而被过度简化，鲁迅资料中丰富翔实的日常细节，后人视而不见，绝大部分人谈起他，就是好斗、多疑、不宽容。语文教科书长期强迫学生阅读鲁迅，成功地使一代代年轻人厌烦他，疏远他……

　　55、笨，可能意味着无保留的相信、激情，源自无可劝说的真挚。

　　56、音乐好在倏忽，所谓时间的艺术，灵界的艺术。

　　57、我一点不关心中国学生的英语如何。我看见大家的中文一塌糊涂。我们千千万万的“好萝卜”如今是英语也不好，中文也不好。

　　58、绘画是视觉艺术，看不到真东西，一切都是空谈，就像是一群聋子在那里谈论音乐。可是我们全国上下千万名画家和艺术爱好者，居然也就空口谈艺术，谈了半个多世纪，像我这样的无知，今天还要给无知的学生上课。

　　59、全中国至今可看的建筑只有两种，一是古人留下的，一是洋人留下的。

　　60、“择优录取”既难落实，“精英培育”自亦空谈，在校生专业品质连年下降，“博”不如“硕”，“硕”不如“本”，已是各院校公认的事态。

　　61、人民差不多已经不知道，也不在乎被愚，简直出神入化，就是，民开始自愚。

　　62、我人对明星的心态，复杂阴暗。从古到今都是这样，对戏子的心态，暗中巴望人家出事儿，心理上满足。

　　63、梵高要是活到八九十岁，都画不到蒋兆和那个水准，也画不到珂罗惠支那个水准。可是我每次看到梵高的就是这张画，这张毫无意思的画，就是一个混小子站在海边。我心里就会想他妈的，这才是真正的绘画，这才是真正的艺术。我会忘记蒋兆和，我会忘记珂罗惠支，忘记我所喜欢的许多非常了不起的巧手，我会无可奈何。

　　64、中国种种考试积弊久已生成畸形的“考试文化”、“考试人格”，在我到过的十多所全国或各省市重点艺术学院，不曾遇到一位外语和艺术相得益彰，同样优异，并对二者充满热情与信念的学生，满目所见，是不知所从而不得不从的集体表情，那是被考试怪兽过度后的“无表情”。

　　65、我四处走动，仰看，数百年磨损擦洗的石柱与瓷面闪着圆润的微光，美极了，美极了，但是不恐惧，不震撼，不被吸引，不分神一一这就是我所谓严厉，严厉的意思，就是进到殿下不容你胡思乱想，唯匍匐跪拜。

　　66、人的成长实际上不是知识，其实所有人的成长背后都有一个核心问题，就是他知道时间过去了。

　　67、此外，当你面对单独的脸，有时很难确认他（她）的种属与血缘——我所惊动的俄罗斯美人大致奇异地混杂着动物性和优雅的文化感，年轻人的一脸生气勃勃是如我在自由国家见惯的淳朴与无辜，而俄罗斯式的若有所思（有时，相貌就是表情）会使寻常的脸显得高贵起来。

　　68、没有一样东西只是你玩他，玩久了，它肯定调头来玩你。

　　69、我所谓的“权力”，不是说谁在欺负谁，谁在受欺负。说破了，所谓体制，就是饭碗。四十多年前毛主席警告大家：“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今天，体制警告大家，并成功地使大家随时随地自我警告：“千万不要忘记饭碗。”

　　70、艺术家是天生的，学者也天生。“天生”的意思，不是指所谓“天才”，而是指他实在非要做这件事，什么也拦不住，于是一路做下来，成为他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71、“事物都被意义和语言所覆盖，而摄影则是把这些意义和语言从客体的周围全部剥除干净……”如果将这句话个佛家所云的如梦幻，如空花之类的语句放在一起理解，结论会不会很有趣？

　　72、我自知识见寡陋。友人笑说：这算什么？各地宾馆多的是，按宾馆的级别而分年龄、姿色、身材的“档次”，我所去的宾馆在那一带要算是“高级”的，姑娘自然也就出乎其类而拔乎其萃，夜夜上班，白天不出门的。

　　73、现在的教育体制下，一个学生从本科到硕士、博士，可能是讲师，讲师到副高，然后多少教授。花钱买版在杂志上发表，这样才能过关。所以这些教授没有时间去上课，去关心学生。

　　74、开发房地产是一回事；盖更多的房子给人住，又是一回事，别给弄混了。

　　75、绝大多数中国人草芥般生出，草芥般死掉，农村更不必说。

　　76、真正有效的教育是自我教育。我根本就怀疑“培养”这句话。凡高谁培养他？齐白石谁培养他？

　　77、中国的事情，我只有一个最低要求：让它发生。……发生了，还要让它往前走，不要一发生就论对错，不要这么快就给一个事情作是非判断。

　　78、人只要是坐下来写文章，即便写的是天上的月亮，地上的蒿草，都是“谈自己”。

　　79、别谈教育吧，现在哪有教育啊？

　　80、艺术家是最狂的，最自得其乐的一种动物。

　　81、才情功力，有时不及真挚要紧。

　　82、最要紧是“义无再辱”这句话，现在知识分子不会讲这句话了，接受侮辱、习惯侮辱、自取其辱，早已是当代知识分子的专业，娴熟得很。

　　83、每本书都会变成你的房间，给你庇护让你安静。

　　84、年轻人仍然所见极有限，又迷失在太多讯息中。讯息不等于眼界。

　　85、我说：“为人民服务”这句话是错的，没有主语：为人民服务？您是谁？

　　86、以我的阅历和记忆，民主实现之日并非太平世界，一如革命成功之时，世道尤为难测。我在乎人群的德行，社会的常态，是否失去底线。

　　87、木心先生的最后时光，你我都要经历，都要寂寞的求生最后落寞的放弃。

　　88、连续剧你不要批评它，不要当它是艺术，它就是生活。你给我看电影，我马上计较哪个镜头没用好，哪个光没用好，连续剧你计较这些干什么？多深多浅，我不计较。我不喜欢，换台就是了。

　　89、所以你说的北京的冲突，我称它为文化时差，生理、心理都不适应，又非得适应。你经历过越洋飞行后的时差吗：你困得不行，要睡觉，可正好是一大早，你怎么办，只好打起精神。

　　90、乖、忍着、别犯傻，这才是今日中国人真正的“精神”。

　　91、我们谁都会有这种体验。一生中有太多次个人危机（或轻或重，出于各种原因）足以让人放弃手上的事情。聪明人会停下，绕开，但碰到凡·高的性格（天才的性格，浓度百倍于常人），不，应该说像凡·高这样一条性命（再没有谁的作品会像凡·高的画直见性命），这种个人危机足以使他干脆不要性命。

　　92、一直都羡慕他们活过八十年代的青春，经历过beatles，思想解放，可以流放他乡的闯荡。

　　93、偏爱未知骚动半自觉半生不熟，恐怕是绘画被带向突破的最佳状态。

　　94、有人以为没上大学很自卑，有人以为上了大学很牛逼。其实，上没上大学，上哪一个大学，都不重要，重要是你没上大学却没有放弃自己，重要的是上了大学你在干什么。再好的大学也有渣子，再烂的大学也能出人才。不是大学决定你未来，而是在什么样的大学，什么样的环境，你都知道你要成为哪种人。

　　95、现在人太世故、懦弱，好死不如赖活，没什么信仰，活着顶要紧。

　　96、好玩的人懂得自嘲，懂得进退，他总是放松的，游戏的，豁达的。

　　97、文凭是为了混饭，跟艺术有什么关系？单位用人要文凭，因为单位的第一要义是平庸。文凭是平庸的保证。他们绝对不会要凡·高。

　　98、我们的欣赏西洋古典音乐，目下还是一种“文艺活动”，在“他们”，则就是“生活”。

　　99、多去博物馆有助提高国民素质，这可能是个伪问题。

　　100、我珍惜呼吸胜于工作。你接受一件事，拒绝一件事，其实是一回事。

　　101、人生总有零星片刻的狂喜，经常会被想起。

　　102、我知道人喜欢有个答案，有了答案呢，心里就安全、就放心。可我的脾气是不在乎答案，我喜欢找问题。

　　103、好在“批评”的涵义之一即“评论”，评论的涵义之一即“赞美”，赞美又可衍生为“宣传”、“粉饰”“包装”之意，自然而然地，中国的批评乃成为一种大规模的“装饰性文本”。

　　104、真的美术史是什么，是一声不响的大规模淘汰。

　　105、诸位要想“全面客观”了解“那个时代”，读一个人的书，绝对做不到。最笨的办法就是读各种各样的书。

　　106、萨特谈到音乐，曾有这么一番意见：挤在音乐厅观看演奏乃是荒谬的，音乐，应该独自倾听。

　　107、早期的作品都很简单，但是生猛；都很幼稚，但是天真；然后都难免粗糙，但是精力饱满。

　　108、我们那个时候哪有酒吧，但是我们有很多聚会，意气相投的人，聪明的人，一些人聚在一块儿，完全靠语言，靠性情，靠机智，靠豪爽，没日没夜天天这样过，最要紧是大家都有时间。

　　109、世界上有得是可怜人，过去很多，现在也很多。你要可怜人老是去想可怜事也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