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游客的礼仪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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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网上和媒体反复曝光中国人国外旅游礼仪问题，不久前中国人在泰国“盘铲大虾”的传说走红网络，一时间沸沸扬扬，但是马上又有人出来加以反驳，说这是故意“黑中国人”的假新闻。最近一个阶段，在这类中国人国外旅行礼仪问题的报道中，经常可以看到这种颠来倒去的舆论传播方式。

笔者对这些新闻的真伪没有能力去证明，但是怎样对待中国人的旅游礼仪问题，日本媒体和商家的做法值得借鉴。最近，大量中国游客集中购物的东京人气商业区银座的“全银座会街建设委员会”委员长、银座文明堂的会长冈本圭祐说：中国游客的礼仪变好了。这位会长及一些日本商家及媒体的见解和做法，无论对中国游客还是对媒体，都很具有启示意义。

一、日本商店和媒体怎样对待中国人礼仪问题？

中国人有没有旅游礼仪问题呢？应该说确实有。在改革开放以前，中国人和外国人接触少，对外国的风俗习惯了解不多，而富起来的中国人出国旅游，也是最近几年的事，在公共场合的行走坐卧与国际礼仪规范不接轨的现象时有所见，而日本商家和媒体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和做法，却也很发人深省。

首先是一些日本商家不希望把中国人礼仪中的个别现象冠以“中国人”的称呼一概而论。

资料图：在日本的中国游客

日本媒体人中岛惠在《读卖新闻》网络版发表的文章中，记录了她采访一家旅店女掌柜的经历。

这位女掌柜说：“在我们旅店里住宿的（中国）富裕层的客人礼仪、风度真的很好，很有礼貌，在入住的时候把护照寄存在我们这里，他们到很多国家去过，那上面印着各国的印章，英语也比日本人说得好。这样的人有时会敏感地察觉到受到了日本人住宿客人的白眼，虽然语言不通，但是知道不被对方喜欢。总是有人会想：全体中国人在日本怎么样怎么样，我真不希望他们笼统地说‘中国人怎么样’，反过来从自己的立场来看，自己如果去海外，由于其他日本人做的事，自己遭了白眼，就会觉得很悲伤。”（1）

这位普通的日本旅店女掌柜的真知灼见值得倾听。

再一个就是日本媒体在对某一事件做批评报道时，一般会把当事者两方面都采访到，只听一面之词是一大忌。我在采访时也发现，对于同一个事件或事情，立场不同的当事者一般都会有完全不同或截然相反的叙述，也有心理学家做过实验，让同时目睹同一事件的几十人叙述这一事件，叙述出的结果是不同的,有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而一些有关中国人礼仪的报道之所以遭到反驳，酿成报道真伪之争，有时问题就出在这里。

二、礼仪问题有时是个文化问题

礼仪问题中也有一个文化不同的问题。举个例子来说，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白与黑两种颜色，在中日间就具有非常不同的文化内涵。 走到日本的街上，仅从服装就可以断定某个日本男人是去参加婚礼或葬礼，因为只有这时，日本男人才一套纯黑的服装，而参加婚礼和葬礼的区别，仅在于婚礼是系白领带，而葬礼是系黑领带。女子参加葬礼时穿一身纯黑的衣裙，参加婚礼时也可以穿一身纯黑的衣裙，但需佩戴一些装饰品，纯黑的衣裙配一朵雪白的花也未尝不可。不仅是参加婚礼的人，在日式传统婚礼中，新娘的服装也是纯白的，意为“白无垢”， 而在中国传统的婚礼中，如有人穿一身黑戴白领带去参加，有被赶出来之虞，黑与白在中国一般是葬礼使用的色彩。

有关中国游客的礼仪问题中也有文化问题，特别是不同国家在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的文化问题。

资料图：日本商场里面的中文广告

比如说有的日本人反映中国人说话声音比较大，但这不只是中国人的礼仪问题，还是一个文化问题。日本公益社团法人北海道观光振兴机构在其编写的《北海道旅行心得》中写道：“日本人在餐厅、地铁等公共场所显得尤其温和、安静。与美国人或中国人相比，日本人说的日语是抑扬顿挫较少的语言，并且大家更倾向于顾虑周围地小声说话。因此，傍边的人如果大声说话，日本人会很吃惊。在日本请尽量压低音量小声说话。”（2）

在这里日本人并没有说大声说话是一个礼仪不佳的问题，而是作为一种文化的差别提请游客注意的。首先这里承认日语是“抑扬顿挫较小的语言”，日语里没有四声，因此不用特意提高声音就可以把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但是有四声的中文有时却要提高声调的，在讲中国诗韵的时候有这样的说法：“平声平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收藏”，就是说，在中文中，有时提高声调，与表意有关。一位善解人意的日本朋友对我说：日本人不习惯高声说话，是由于国土狭窄，人们住得也很拥挤，距离密集，因此养成了小声说话习惯；而中国和美国国土很大，人们之间的居住与生活距离较大，因此养成了说话声音较大的习惯。

当然，入乡随俗，既然是到日本来旅游，照顾主人的感受，尽量控制说话的音量也是必要的。

再如日本商家对中国人在选择商品时经常打开包装的行为很不理解，因为日本的商品只有付款后才能打开包装。后来媒体通过深入调查，得出了结论，那就是中国的商品中有个别假冒伪劣商品，有时包装上显示出来的形象和商品实物相距很大，另外同一批产品的不同个体之间有时也会有差别，对于中国人来说，不开封是不放心的。

在媒体的“教育”下，有的商家把每种商品都拆开一个作为样品，这样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经济文化发展不同阶段的问题。日本以前的商品也不是保质保量的，但是随着商品经济的完善和发展，在高超的技术和严密的商品质量管理体制下，一般没有假冒伪劣商品，同时同一批产品不同的个体之间也没有差别，而在中国人来日旅游不断增多的情况下，中国游客一般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购买之前开封的现象越来越少，而这也是形成中国人爆买日本商品的重要推动力之一。

还有一个就是中日媒体常常提到的有关中国游客上厕所时出现的问题。中国游客在如厕后把手纸不是扔在马桶中冲掉，而是扔到外面的垃圾箱里，这使日本人奇怪和反感，但是日本媒体对此没有马上做出结论，有很多媒体到我供职的报社采访我，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们：这是一个经济发展的不同历史阶段所带来的文化问题。

日本的水洗厕所的普及，也是在20世纪后半才开始，现在城市的普及率为100%，在绝大部分农村也得到了普及。中国的水洗厕所的普及还远远不及日本。据2008年10月20日新华网登载的“卫生部官员称2010年农村自来水普及率将达75%”(记者王茜 周婷玉)一文报道，新华社记者从2008年10月20日召开的农村环境卫生战略研讨会上获悉，到2010年，中国农村自来水普及率要达到75％，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要达到65％。

这里说的“卫生厕所”，不是指上下水道完备的水洗厕所。据人民网2015年8月26日刊登的“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提至76.1% 厕所变干净村民少得病”（记者白剑峰）一文：“2004年，中央财政设立农村改厕转移支付项目，推广建造无害化卫生厕所，提出了三格化粪池式、双瓮式、三联沼气池式、粪尿分集式、双坑交替式及完整下水道水冲式卫生厕所等6种模式。”由此可见，在所谓“卫生厕所”中，完整的上下水道水冲式卫生厕所只占一小部分。

因此可以说中国水洗厕所的普及，要达到日本的水平还要走很长的路。

因此我告诉日本的媒体人士说：由于中国的水洗便所还远远没有普及，手纸也是千差万别，水道的压力也千差万别，不像你们那样，全国人民都用可以在马桶里融化并冲走的手纸。如果随便把手纸扔到马桶里，中国游客会担心厕所堵塞，所以中国的便所里都有手纸篓。你们可以想象，一个中国人如厕以后，在你们的便所里找不到纸篓，而扔在马桶里,他们会担心厕所堵塞，所有就扔到了外面的垃圾箱里。他们不是恶意，而是好心。

他们听到后立刻就在媒体上认真解释这种“文化冲突”产生的原因，也让我上电视去讲，有一个特别知名的人士还在电视节目里说：发展的阶段不一样嘛！这是理所当然的。日本在刚刚使用座便的时候，还有的日本人以为那是洗脸池，还在那里洗了一把脸呢！

日本媒体这种善于调查和努力理解文化不同点的做法，在我看来是一种高度的敬业精神。

三、日本人说：中国人的礼仪风度好起来了

据日本杂志《文艺春秋》今年4月号中的文章“年间一兆四千亿日元‘爆买’最新事情”，“全银座会街建设委员会”委员长、银座文明堂的会长冈本圭祐说：中国游客的礼仪变好了。银座是中国人“购物天堂”，到去年10月为止，对中国人的销售额比上一年增长3-4倍。

“冈本圭祐认为：使这条街热闹起来固然重要，但是也必须形成一种空气，就是这里是摩登的地方，是不能随便扔垃圾的，到这里来是要穿戴得比较像样的。

‘要兼顾热闹和品格，我们将提出怎样在银座更加快乐地享受它的摩登的建议，现在我们也借助在这里工作的中国人的智慧来思考这个问题’。”（3）

针对这个问题笔者也采访了“全银座会街建设委员会”，他们告诉笔者：我们曾对银座的商家做过抽样调查，有关中国游客的礼仪，有人提出了一些意见，比如一边走一边大声说话，在买商品之前开封，不选择地点吸烟，不按顺序排队等等，但是从整体印象来看，这些现象渐渐减少，中国游客在礼仪上逐渐变好。

资料图：东京银座

我们现在正在准备编写银座的旅游指南，在今年夏季完成，将使用英语和中文两种语言，告诉游客们来银座怎样才能更快乐地度过这段时光，也会提出一些建议，比如不要在店里一边走一边吃东西，要按顺序排队，不要在付款前将商品拆封，到吸烟区域去吸烟等等，同时也介绍银座的历史，银座这条街的特点，银座的四季风景。

而我从采访中解读出的信息是：银座的商家希望中国游客在这里度过更快乐的时光，而入乡随俗，尊重日本人的习惯，遵守日本的规矩是更快乐地享受这段时光的一个重要条件，他们欣喜地看到中国游客在努力入乡随俗，改变自己，他们的目光有时可能是挑剔的，但也是充满祝福的，他们对中国游客的礼仪问题的理解是文化的，客观的，他们也正在为中国游客在这里更快乐地旅游、购物做出不懈的努力，他们的做法是建设性的。

这种心态和做法，值得一些媒体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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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岛惠“中国人的礼仪真的不佳？爆买热的深层”，YOMIRULI ONLINE,2015年12月24日。

（2）《北海道旅行心得》（中文版），日本公益社团法人北海道观光振兴机构编写，2016年版，2页。

（3）《文艺春秋》4月号，16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