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武：为何日本人大多对中国人没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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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初到东瀛，于东京圈短暂逗留。虽有所闻，但百闻不如一见：一衣带水却仿佛天外，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

日本是中国的邻居，彼此影响。日本对中国很熟悉，我则对其很陌生。不管怎样，了解一下这个邻居仍有必要。

小日本？

国人常在日本之前加上小字，称其为小日本，大略出于两个原因：一是说其领土面积小“蕞尔岛国”，二是说其人身材矮小形容猥琐“倭人”。实际上，并不确切。日本国土38万平方公里，与我云南省相当，是台湾省的10倍多，还是比较辽阔的，如果在欧洲，日本论面积也是大国，大于传统强国德国、英国和意大利；日本有1.2亿人，也是人口大国。

日本政府对其人种的改良相当重视，比如调整饮食结构、加强营养和锻炼以及鼓励和西方外国人通婚，日本人身高已大幅增长，平均身高已超过中国。而且，日本几乎是世界上最长寿的国家，男79岁，女85岁。大街上的日本人，年长者高个子不多，但年轻人高个子很常见，不论男女老幼，普遍身材匀称、衣着得体、行为端庄，给人感觉友善、安静、有序。

同文同种？

日本满大街都是汉字，如报刊杂志、广告路牌、门头牌匾，生活中很多事从字面上可以大致猜个差不多，因此没有太多的陌生感，以为去了港台或欧美唐人街。但日本人说话，我是完全听不懂。看着很像中国人的日本服务员谦恭有礼，但一听我说汉语则表现出很无奈，摆摆手、摇摇头或说一句“No Chinese”，这时才猛然醒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日本原本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日本学习汉文化之后，引入了很多汉字，同时借鉴汉字楷书及行草的偏旁部首创造了片假名、平假名。日语的发音也受汉语的一些影响，除了本土原始的“原音”之外，“吴音”受吴地江浙口音的影响，“汉音”则有大唐长安的腔调。

19世纪中叶，当中华帝国沉迷于“天朝地大物博无所不有”之际，日本已经引进了西方工业文明，开始走向了近代化、现代化。甲午海战后日本人惊喜狂奔举国欢庆，二战期间日本拥有世界一流航母舰队并和美利坚大打出手，好像迄今为止只有美国和日本有航母实战经验。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走在了中国前面，先于中国学习引进了西方技术、科学理论和现代管理，率先将一大批近现代西方词汇翻译成日文的汉字并传入中国台湾、港澳及大陆。我们日常使用的很多词汇，比如国家、经济、社会、政府、干部、物理、化学等等，最初是从日语汉字借用的。

中国的白话文运动曾分为以胡适为代表的英文派和鲁迅为代表的日文派，最后是英文派获胜，汉语目前的白话文文法也就和英文更相近。鲁迅的汉语深受日文的影响，所以我们读起来很费解，难为了几代青年学子，但鲁迅却是近现代最受日本人喜爱的中国作家，因为鲁迅的文章翻译成日文格外便捷顺畅。据说鲁迅在日本留学时成绩一般，“弃医从文”和成绩不好可能也有关系。看似同文，但日语很复杂，与汉语差别很大，很难深学，当时去日本留学的中国人成绩普遍不好，特别突出的只有共产党的李大钊、国民党的蒋百里等少数人。

千年老二

日本人敬畏强者，如曾经的蒙古人、现在的美国人。日本善于模仿，谁最厉害就学谁。隋唐盛世，大中华举世无双，日本学中国。拿破仑时期，法兰西横扫欧陆，英格兰盘踞海洋，日本学法国陆军学英国海军。普法战争后，法国落败，日本转向学普鲁士（德国前身），甲午战争及日俄战争时期，日本陆军几乎是德国陆军的翻版。二战之后，美国雄霸地球，日本又全面学美国。

日本从二战的废墟上迅速崛起，创造了经济奇迹，曾长期位居世界第二。此外，日本的工业制造业、科技、军事均为世界强国之列。

事有两面。践行拿来主义、习惯跟随战略的日本，注定难有革命性的创新突破。工业革命以来，日本虽然赶上世界潮流并与欧美列强平起平坐，但诸多历史性的创新，如历次动力革命、能源革命、信息科技革命均与日本无关。日本的原创力较美国差距甚远，也因而在创新主宰权方面最终一落千丈。例如在IT领域，上世纪80年代，日本的富士通和美国的IBM曾经在计算机软件系统一决雌雄，最终以富士通完败告终，从此以IBM为代表的美国标准主导了国际标准。

一个民族的创新能力，决定其在民族之林的角色扮演。有什么样的文化和土壤，才会有什么样的行为和产出。创新需要的是没有穷尽的好奇心、没有边际的想象力、无所畏惧的探险精神，这些都不是循规蹈矩的日本人所擅长的。但我们目前的教育方式也似乎正与创新之道背道而驰！

文化

日本是把集体主义做到极致的国家。日本人如果被说成“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像日本人”将会感觉受到极大侮辱。日本不鼓励某个个人特别优秀，讲团队作战、论资排辈。

日本人提倡凡事先为别人着想，特别讲求“不给别人添麻烦”，亲兄弟明算账，不占别人的便宜。同学同事聚会都是AA制，甚至男女谈恋爱时花销也是AA制。日本人的思维模式、行为方式、生活习惯与中国人小同大异，比如日本人平常是不喝热水的，脱亚入欧，全盘西化。

日本人做事追求极致。日本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真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城中小溪鱼翔浅底历历可见。据说，日本人把垃圾处理场搞得特别干净，就是要显示最脏的地方也可以做到最干净。追求完美、做到极致的文化，也造就了日本的“匠人精神”。在日本有很多百年老店甚至千年老店，这些老店一般都是小店，而且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祖传手艺，几代传人甚至十几代传人只做一件事情，比如刀具、瓷器。

日本人等级观念很重。传统的士农工商的划分影响深远（此处的士，是日本曾经特有的武士，属特权阶层），比如日语中对不同身份的人的用语分得很细，真的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日本人几乎全部信仰宗教，主要包括神道教、基督教、佛教。日本人的宗教观念务实、包容，一个日本人可能出生时接受的是神道教的洗礼、结婚时是基督教的仪式、死后则是佛教的超度。

日本文化是本土神道教、中华传统儒家文化与西方现代文明的混合体。

教育

日本的学制与我们类似。大部分日本人受过高等教育。早稻田大学、东京大学、京都大学等世界闻名、各领风骚。

日本对发扬和改良自身的文化极为看重。幼儿教育主要是教授生活常识、自理能力、文明礼仪，反对学前教育，照此标准，日本幼儿似乎是“输在起跑线”了。中小学对强身健体、意志品质格外重视，比如女生在校园里寒冬腊月也要光腿穿裙子以培养其耐寒体质（在幼儿园，冬夏男生都穿短裤，女生都穿裙子，锻炼耐寒又耐热）。

日本非常重视民族自豪感的教育宣传，让日本人相信大和民族是纯粹的单一的优等民族。

日货

提起日货，很多人又恨又爱。不仅对很多中国人，而且对日本人来说，“日本制造”代表了最优品质。在日本，最贵的最好的不是进口货而是国产货。

日本没有假货。医药、食品安全可靠。同样商品价格基本一样，车站码头景点也不会抬价宰客。

作为一个消费者，买到货真价实、安全可靠的商品，应该是最基本的权利吧？为什么很多人出国不仅疯狂采购奢侈品，而且到日本连日用品都扫荡一空？对此如果都贴上不爱国或媚外崇洋的标签，恐怕也于事难补。解决问题前首先需要正视几个疑问：我们为什么不努力造出更好的电饭煲、空气净化器还有那个据说万能的马桶盖？一个连婴幼儿疫苗、婴幼儿奶粉都有毒的市场，还有什么可以相信？那些奢侈品在国内就算高价能不能买到真货？

我是有意抵制日货的，平常尽量不买不用日货。但这次还是买了些东西。人流汹涌的购物大潮中，我发现大伙根本很少发生那种爱国与否的想法，因为在商场里你的角色最主要的还是一个普通消费者。

富贾大咖如李嘉诚者，曾言“我只是一个商人，没有能力承担那么多政治义务”，可见思想觉悟也是靠不住的。经济问题还主要靠经济手段来解决。

右翼

这次来日本是旅行，无关政治、军事。原来听说日本仍是右翼势力掌权，处处与中国为敌，时时散布中国威胁论，我也一直这么以为。

但据此行结识的一位“日本通”友人来讲，在美国的主导下，日本的民主化改造是彻底和成功的，在没有民主传统的东方世界，日本是民主主义国家的典范。那些在大街上高呼“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的右翼是极少数，日本的老百姓对其也是反感的。对此，我没有考证。我愿意相信这位仁兄的说法，他性格温润、思维理性，对日本很了解。

从军事力量上来说日本是世界强国，从军国主义影响来讲很难根除，近年来右翼势力明显抬头四处扩张不可小觑，个人认为日本仍是一个有潜在危险的邻居。日本政客很凶猛，普通百姓很友好，但这些政客又是百姓选出来的，其中的逻辑耐人寻味。不管怎样，如果自己不强大，友邦是靠不住的，落后就要挨打仍是历史的逻辑。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日本侵华，发生在近现代时期，世界已经开始互通互联，列强之间也有激烈角逐，使得日本独占中国的野心破碎。如果时间再往前移，像蒙古族、满族入主中原的情形，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重演，“亡国灭种”并非杞人忧天！想当年金戈铁马，岁月峥嵘，一盘散沙积贫积弱原始农耕的中华民国，面对穷凶极恶的世界一流现代军事强国，小米加步枪、血肉筑长城、艰苦卓绝、抗战到底，是何等的悲壮、惨烈、惊天地、泣鬼神！

本届群众不行？

据调查，大部分日本人对中国人没有好感。但日本对中国还是格外的关心，各大媒体对中国大事件无一遗漏，特别是对我们“家丑”绝对是大书特扬的，什么雾霾、地沟油、毒奶粉、毒疫苗之类的更是妇孺皆知。

嘲讽谩骂中国人的书刊，比如“蝗祸中国”之类的经常摆在书店显耀位置，据说大多出自新时期“汉奸”之手。看到这些，我仿佛出离愤怒了，但又有口难辩，一声叹息！我们抱怨的环境污染、食品安全、药品安全、假货等问题，人家是真没有。日本人不敢造假，因为万一造假被揭穿，就意味着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企业破产、个人破产甚至只有自杀谢罪一条路可走。

有人开玩笑说“本届群众不行”，仔细思量一下，也确实不行，文化水平、文明素养、公民意识等等，差距真不是一点半点。我们耽误的时间太多了，特别是文攻武斗造成的文化断层、信仰缺失，损失惨重、遗害无穷，“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希望坏人能变好或者不敢做坏事，本届群众能行下届群众更行！

眼见为实？

常言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实际上，眼见未必是实。本次日本之行走马观花、道听途说，难免挂一漏万，破绽百出。

我不是爱写东西的人，这次之所以断断续续地坚持写出来，主要还是内心有所触动。对于日本这个邻居，我们应给予更多的关注和了解，而且还应学习借鉴其领先的地方。近现代以来，日本走在了中国的前面，这是事实。日本不会搬走，这是事实。日本对中国有重要影响，这是事实。

“中日之间必有一战”或是“中日世代友好”，关键主要取决于中国是否足够强大、足够文明、足够智慧。

自信自重才能自立自强。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无论何时何地，特别是在异国他乡，我会牢记自己是中国人，隔壁老王和别人家的孩子毕竟是别人，尊重自己的人才可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别人看不起我，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让自己值得别人看得起！

中华民族历尽沧桑而青春勃发、九死一生而百折不挠，实为世界上最伟大最智慧最坚韧之民族！开创了汉唐盛世和先秦文明的大中华，自有其不可战胜的优秀基因和强盛动能。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