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神》
作 者: 余光中
出版社: 金城出版社 2017年7月
内容简介:
《藕神》是著名诗人余光中的第十九本诗集,收录《藕神祠》《夜读》《魔镜》等七十二首未删减诗作,涵盖了诗人七十岁到八十岁这十年间的精品诗作。他把中国的古风与西方的无韵体融为一体,从头到尾连绵不断,一气呵成,显示诗人的布局与魄力。同时,《藕神》中分段诗多达近三十首,明快有力而转折灵便,收放自如,是诗人诗艺精进的一大杰作。
作者简介:
余光中,当代著名的散文家、诗人。一九二八年生于福建永春,因孺慕母乡常州,神游古典,亦自命江南人。又曾谓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洲是外遇。一生从事诗、散文、评论、翻译,自称为写作的四度空间。
著有诗集《白玉苦瓜》《藕神》《太阳点名》等;散文集《逍遥游》《左手的缪斯》《听听那冷雨》《青铜一梦》等。
余光中:《藕神》书摘
序言
《藕神》是我的第十九本诗集,却和我上一本诗集《高楼对海》隔了九年之久,在我的出版史上实为仅见。我的第一本诗集《舟子的悲歌》出版迄今已五十六年,用十九来除约为每隔三年即出一本,所以这次隔了九年实在太久了。或许这就是所谓“江郎才尽”了吧?倒又未必:年过七十,早就不是江郎而是余翁了。何况并非交了白卷,而是减产一些罢了。其实我还留下了不少作品,分量恐怕还不止一卷。百年之后当知吾言不虚,缪思可以见证。
我这一生,自从写诗以来,只要一连三月无诗,就自觉已非诗人。诗意之来,有如怀孕,心动有如胎动,一面感到压力,一面又感到希望,可谓甜蜜的负担。李贺的母亲所谓的“呕心”,其实也是孕妇的“恶心”,亦即诗人的“用心”。但是有一点诗人胜过孕妇,甚至造化:在于孕妇生子,上帝造人,出世之后无法修改,但是诗成之后却可一修再修,甚至有望止于至善。这一点,诗人也比画家幸运。名画虽贵,却怕有人来偷,或是狂徒来毁,更怕岁月侵蚀,甚至真假难分。诗的稿费虽然不高,诗的生命却可永存。
我写散文,思虑成熟就可下笔,几乎不用修改。写诗则不然。改诗,正是诗人自我淬砺的要务。所谓修改,就是要提升自己,比昨天的我更为高明,同时还要身外分身,比昨天的我更加客观:所以才能看透自己的缺失,并且找到修正的途径。诗人经验愈富,功力愈高,这自我提升的弹性就愈大,每每能够把一首瑕瑜互见的作品,只要将关键的字眼换掉,或将顺序调整,或将高潮加强,或将冗赘删减,原诗就会败部复活,发出光采。诗人的功力一旦练就,只要找到新的题材,丹炉里就不愁炼不出真的丹来。如果功力不足,那就任你再怎么修改,也只是枝节皮毛,而难求脱胎换骨。
西方的画家真要成为全才的大师,就要在画像、静物、风景三方面都有贡献。用这条件来要求诗人,大致也可以分为咏人、咏物、歌咏造化。我在中年,萦心之念常在追问自己究竟是谁,与民族、历史、生命、造化是怎样的关系,因而写了不少自述的诗。这该是一切有深度、能反省的诗人必做的事。西方的大画家一定会留下自画像,林布兰、梵谷更是再三自我镜鉴,画上好几十幅。中国传统文类谓之言志,可惜中国古典画家有自画的很少,就算画了,也大半简笔勾勒,甚至缺少表情。我这一类诗晚年反而较少,但《藕神》集里也还有《天葬》《水草拔河》《桂子山问月》《再登中山陵》《火葬》《入出鬼月》《千手观音》《低速公路》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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