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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葬礼_短篇鬼故事

2017-4-15 11:03| 发布者: mghouai| 查看: 5019| 评论: 0

摘要: 鬼葬礼:引言其实世间本没有鬼。即使有,又有什么可怕的?除非你做了亏心的事情……可怕的是人的心,人的心里若是有了“鬼”,那才可怕呢!您说呢?记者周正参加了一个奇怪的葬礼后,很多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鬼葬 ...

鬼葬礼_短篇鬼故事

鬼葬礼:引言

其实世间本没有鬼。

即使有,又有什么可怕的?

除非你做了亏心的事情……

可怕的是人的心,人的心里若是有了“鬼”,那才可怕呢!您说呢?

记者周正参加了一个奇怪的葬礼后,很多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鬼葬礼:第一章

我最不愿意参加的场合,就是葬礼。开始是因为年龄小,很怕看见死人。后 来,是怕听到那哭声。火葬场里的哭声是最真实的,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当看 到在告别厅门里被拖拽出来的痛不欲生的亡者家属时,让人看着既同情又辛酸。 有什么办法呢?人世间,谁能逃过生离死别这一劫呢?

我们这个城市里有句俗话:娶媳妇就比送葬强。这是句很实在很无奈的话。

每次去送葬归来,我都会对人生有一次非常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大彻大悟,似 乎什么都想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弄不明白。后来就想,算了,明白了又能怎样? 自寻烦恼!

参加程菲的葬礼本应该是星期六的凌晨三点钟就该从医院的停尸房门前出发。 亡者家属都想让自己死去的亲人炼第一炉,说是“干净”。

可等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已接近凌晨四点多了。这让我有些气急败坏,我明 明记得自己昨晚睡觉前,是给闹钟定了时的呀!这破玩意儿,该叫的时候不叫, 有的时候半夜里会突然发神经似的“铃”地一声,把你弄得心惊肉跳的。

慌乱地穿好衣服,就冲出了楼门。站在冷清的街道上,我寻找着出租车的影 子。正值北方夏秋接替的季节,晨风很冷地吹着我的脸颊和脖子,不禁让我打了 个冷战。停放程菲遗体的第三医院就在我家楼区的附近,三分钟的路程。若是按 时起床到达,我现在不正戴着一朵小白花坐在客车上奔往火葬场吗?或者说,已 经到达开始瞻仰死者遗容了。这破闹钟啊!坑人!可我真的按了定时了吗?也是 的,自己最近都忙迷糊了。白天忙着四处采写《宛城晨报》的稿子,还“的色” 地做了两家文学网站的小说编辑,每晚编审稿子到深夜,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 糟。好在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就一个人。老婆跑回了娘家,正和我闹离婚呢。

坐上了出租车,我的心里才平稳了一些。但脑海里立即又浮现出程菲的影子 来。真的是事事难料,上个月我刚和程菲坐在一起吃饭,今天我却要去给他送行, 要看着他挺拔的身体被烧成一小堆白森森的碎骨头,我的心里一阵难过。白瞎这 么好的岁数了,他才比我小一岁,并且是我的同学,初中同学。那时他长得白白 净净的,像个丫头。再加上他叫程菲,一个很女性化的名字,所以同学们有一段 时间都叫他丫头。但我总护着他,不让别的同学欺负他。他是从南方的某个城市 转学过来的,只在我们学校读了一年的初三,就又转学走了,然后就再没了音信。

和程菲的重逢居然也是在一个葬礼上。现在想起来,倒有些讽刺的味道。

那天去参加一位老同志的葬礼,然后到指定的饭店去吃饭。在饭店的门前, 摆放着白酒、盛满清水的脸盆、装着小饼干的碟子。这是一种我不太懂的规矩, 但看别人都在用白酒漱口,用清水洗手,然后吃块小饼干才进到饭店去用餐,我 便也一一照做。我想,反正也没有什么坏处,入乡随俗吧。在我洗手的时候,另 一双手也伸到了脸盆里。我很恼火,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手。我转头一看,一 张白白的大脸正冲着我微笑呢。我愣了一下,终于认出了他。我没有擦手就当胸 给了这小子一拳说:“丫头,这些年你跑哪混去了?”程菲嘿嘿傻笑着看我,没 有说话。我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我很难确定她 的年龄,说是美丽女孩吧,又有少妇的风韵,说是少妇吧,又不失女孩的纯情。 一时间,我竟有些看呆了。好在我的定力很强,忙转过神儿来问程菲:“这是… …你爱人吧。”凭着程菲英俊的相貌,我已经作了肯定。

程菲点点头说:“这是我爱人小雪。小雪,这是我的同学周正,叫大哥就行, 是个大记者呢。”

“你好,周正大哥。我看过你很多报道呢。”小雪微笑着向我伸出了白嫩的 小手,我轻轻握了握,感觉是那样的润滑,那样的让人留恋。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我们可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我说。这小子今天穿 着一套青色的西装,显得更精神了。

“我在大学毕业后,被分到咱市修配厂机修车间做技术员工作。现在刚进了 机关,当上了技术科的科长。”

“不错呀,都当了科长了。你看你那文弱书生的样子,应该和我这五大三粗 的东北汉子更换一下职业啊!”我哈哈笑着说。说心里话,我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呢,程菲都当科长了,自己还在做很辛苦的跑外记者呢。

席间,程菲硬拉着我坐到了他爱人坐的那张桌上。那张桌上都是女客,让我 很不舒服。我们两人刚坐下,就都被人从后面拦腰给抱了起来。

真的很巧,又遇到了两个初三时的同学:吴胖子和钱智高。这俩小子上学的 时候就是混子,勉强拿到初中毕业文凭后,就直接走向社会了。读书时我曾经和 他们打过几次架,都是因为我看不惯他们欺负外来的程菲。程菲是个孤儿,父母 早亡,来我们这个城市是投奔他的表叔家的,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我对吴胖 子和钱智高他们两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没有什么好感,听说他们现在正合伙搞长途 货运,瞧他们的打扮,腰包似乎都很鼓,还有就是啤酒肚子更鼓。看他们这么热 情,倒让我有些感触了。不管是什么时期的同学,成家立业后,奔波忙碌的生活 很难让你记起谁或去寻找谁,除非是极其要好的同学,或者是这个同学做了什么 大官,你需要他的帮助。难道这就是世态炎凉?

我们被拉坐到了邻桌上去喝酒。这里都是清一色的男人,看架势,这酒不能 少喝了。吴胖子掌握着酒瓶子,要给每人都倒一大杯子白酒。说今天难得遇到老 同学,必须喝好喝倒。程菲坐在我的身边,悄悄用手掐了我大腿一下。我就明白 了。刚要说点什么,钱智高就说话了,“滚蛋,你个死胖子。你以为参加的是婚 礼啊?赶紧吃点就撤得了。要喝的话,咱搞个同学聚会不就得了?”吴胖子立即 点头称是。就把目光转向了我和程菲,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都到 我家去。我做东!咱不是没钱,只是图个亲近。”

钱智高立即接过话茬说:“你臭美啥呀死胖子,不就是盖了个二层小楼吗?”

“可我……我怕没有时间呢。”程菲说。

“怎么?当了大科长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劳苦大众了?”吴胖子乐哈哈地说。

我笑了,说:“好的,我去。”我知道,这几年很时兴搞同学聚会什么的。

程菲说:“那好吧,周哥去我也去吧。”

可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那顿饭竟是我和程菲的诀别。

我把头向座位后仰了仰,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着吃那顿饭时的场面。

其实那顿饭吃得很匆忙,但也很平静。并没有我预想的那样,吴胖子和钱智 高会像个暴发户的模样给我和程菲看,言谈举止都很斯文。但我瞧他们两个家伙 的样子实在感到别扭,性格文静的人不是硬装出来的。最后还是我讲了两个荤段 子,让大家有了点笑声。程菲呢?我依稀记得他就坐在我的身边,很少听到他说 话,好像一直在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咳,这小子咋这么短命呢?当了科长不说,你那媳妇还那么漂亮……

车子终于停在了火葬场的门前。

火葬场位于市郊区的森林公园附近,四周绿树环绕,抬头看去,那大烟筒正 冒着淡淡的轻烟。我叹了口气,看来程菲的身体已经消失了。

我抬腕看表,时间是五点十分。火葬场的门前停了好多的大小汽车,有几个 陌生人正斜靠在汽车上吸烟,看样子像是司机。火葬场大院里站了好多的人,我 居然没有一个认识的。我忙去管理处询问,才知道程菲的灵车还没有到,就安排 了排在第二份的亡者开始炼了。

我忙拿出手机,拨通了程菲的号码。放到耳朵边后,自己就笑了。心里说自 己这不是有毛病吗?怎么要给死人打电话呢?真的是职业习惯?刚要放下,那边 居然通了。

“周正,你也来送我了?”声音很低,却能让你清晰地听到。天哪!我险些 把手机给扔了,真的是程菲的声音!

“我就在你的身后。”程菲又说。

我猛地转回身,远处大墙边上的杂草丛中,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青色西服 的人,正微笑着向我招手呢!招手的姿势很缓慢,但幅度很大,就如他身子是僵 硬的,手却像根儿粗面条。

他妈妈的,那真的是程菲!一晃儿,程菲就消失了。我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看到的,只是那枯萎的杂草和高高的砖墙。

是幻觉?电话也挂断了。

见鬼了!程菲的遗体我在医院看到过的,他是自杀!脖子上还残留着紫色印 记。还有,他是被公安局的法医给验了尸的。不可能出现什么奇迹复活的!

我忙在手机里找到了小雪的号码,打了过去,好半天才接通了。

小雪在电话那边哭着告诉我,今早要出殡的时候,才发现程菲的尸体不见了 ……

鬼葬礼:第二章

我拿着手机的手就那样举着,好半天才放了下来。程菲莫名其妙的自杀就已 经让我迷惑不解了,好嘛,又节外生枝出了这档子事……是新闻,不,是可以轰 动这个小城的奇闻啊!

我忙跑到出火葬场的大门,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第三医院。

第三医院停尸房外聚着一大帮子人。我观察了一下,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显 露出惊恐的表情。同时,听到停尸房内传出来一个女人杀猪般的哭号之声,这声 音听起来怎么都不像小雪的声音。随即,就见一个肥胖的女人被人从里面扶了出 来。这个女人又是谁?我向四周巡视了一下,发现小雪正被几个警察围着询问情 况。其中一个警察我认识,叫孙野,是个法医。我忙凑了过去,可还没有等到跟 前,小雪竟冲我迎了过来。小雪说:“周大哥,你怎么才来呀,程菲生前不喜欢 交往,也没有什么朋友。有些事情我真的很难找个人商量商量呢。”她这样说话 让我很感动,于是我又开始怪自己今天起来晚了。那可恶的闹钟啊!

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雪今天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的风衣,体形更显 苗条动人。看来,美丽的女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漂亮啊!

“周大哥,您前天来的时候,我们不是定好今早出殡吗?”

我说是。小雪就是在那天给了我她的手机号码。

“昨晚我在给程菲烧完午夜纸就回家了。其实我不想走的,只是大伙看我太 虚弱了……留下程菲单位的一些同事守灵,今早要出殡的时候……大家刚把遗体 抬到外面……忽然一阵风吹掉了上面盖的……才……才发现……抬出来的遗体不 是程菲……是……是……”

“是谁?”

“是钱智高!他还穿着程菲的寿衣……就那样在程菲的位置上躺着……”

“什么……钱智高?!”我的头嗡地一下。也突然之间明白了,刚才号哭的 胖女人一定是钱智高的家人,或许是他的老婆。

“钱智高是怎么死的?”

“公安局的同志正要去给钱智高验尸呢。”小雪的脸色白得吓人,她站得离 我很近,我感觉她的身体在不停颤抖。让我很是怜惜,真想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 靠一靠。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惊出我一身冷汗。

电话是主编老魏打来的。他说有个大新闻要我去采访,地点在第三医院。我 说我现在就在第三医院,新闻的两个主角都是我的短命的同学。老魏说好啊,尽 快了解情况,我给你记加班。最好先发个消息回来。

老魏他妈的消息真灵通。他有无数双眼睛,都是报社那部有奖诚征突发事、 感人事、烦心事的热线电话招来的。

我说我尽力吧。

我要送小雪回家,想和她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再找些线索什么的。小雪顺 从地点了点头,我们就向医院门外走去。恍然间,她竟拉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她 的手是那样的冰冷,我的手又是那样的滚烫。我有意将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想 把温暖输送给她,她的手竟也回应着,握了握我的手,让我瞬间感觉心里有了种 异样的感觉。

路过竟圆咖啡厅的时候,小雪突然提议要喝咖啡。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忙 引领着她走了过去。

竟圆咖啡厅刚刚开门,几个穿红夹克的服务生正忙着整理大厅。我就找了一 个比较偏远的位置和小雪坐了下来。

“能告诉我,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我直接进入主题。

“奇怪的事情?没有什么呀,都很正常呢。”小雪的眉毛动了动,似乎在思 索着什么。

这时,两杯散发着香气的热咖啡已经被服务生摆放到茶桌上了。小雪轻轻喝 了一小口,说;“好热呢。”然后就很随意地解开了脖子下的三颗风衣扣子,半 个白嫩的乳房显露了出来。

我的眼睛有些直了,鼻血险些流下来。我身体的那个部位竟有了很强烈的回 应。我说我要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里很静,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听不到冲水马桶的声音。我对着墙壁 镜中的自己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发现自己的眼眶有点发青。最近这是怎么了?是 不是该注意一下休息了?拼命地用冷水洗着自己有些发烧的脸颊,心里咒骂着自 己是浑蛋,才和老婆分居了不到一个月,就他妈的这样了你?这时,我突然听到 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声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熟悉,是程菲的声音?!

立时,我的头皮发麻,浑身无力。但我毕竟是个男子汉!我猛地鼓足勇气转 回身子,身后什么都没有,并排四个马桶间的门紧闭着,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我轻轻推开了第一个小门,里面没有人。推开第二个小门,里面没有人。推开第 三个小门,仍然没有人。正当我即将推开第四个小门的时候,我听到身后“砰” 地一声……

是洗手间的大门被撞开了,一个服务生跑了进来:“先生,不好了,和您同 来的那位女士突然晕倒了,您快去看看!”

我仓皇逃了出去。

小雪躺在桌下的红色的地毯上,面色惨白。像是咖啡店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 正站在她的身边。我蹲下身子,要去抱起她。中年男人大声说:“别乱动她,也 不知道是什么病,应该等医生来……对,我去打120 。”

“不用,我就是这几天太累了……不用打120 了,谢谢您了。”小雪已经苏 醒过来,自己正试图从地板上爬起来。我忙抱住她柔软的身体,将她放到了椅子 上。

“我送你去医院吧,好好检查一下好吗?”我关切地看着她。

“不用,真的不用。周大哥,您还是送我回家吧。睡一会儿就会好的。”她 的面容真的很憔悴。

送小雪到家后,小雪一头就扎进了卧室,瘫倒在了床上。她的家在一楼,一 室一厅。房间里的家具都很普通,但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温馨和整洁。

“你的家人为什么不来陪陪你?”我有些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两 口子的亲人居然没有一个来探望的。

小雪苦笑了一下,向我伸出了小手,示意让我坐到她的身边。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坐在了床上,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仍是那样的冰冷。

“我和程菲都是孤儿。程菲还比我强一些,还有个表叔,但他表叔在程菲参 加工作后就离开了人世。在这个世界上,程菲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小雪 已泪流满面,我的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眼前又浮现出程菲那张总喜欢微笑的脸 来。

“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就给我打电话,一切都会好的。” 我说。

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说您帮我把门给关好就可以了。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离开小雪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站在市修配厂家属楼的附近,凝望着 小雪家的窗子很久不愿意离去。

走回到自己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我没有一丝的饥饿感,就是感觉头昏 沉沉的,很困倦,索性倒头便睡。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仿佛听到了敲门的声 音,就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楼门。楼道里静悄悄的,连一个鬼影子 都没有。他妈的,难道又是什么狗屁幻觉不成?

肚子开始叫唤了,我才发现,都下午1 点多了。我走进厨房,烧了水,开始 煮方便面。我边用筷子在锅里边搅边想,我该怎样写这篇报道呢?现在手里的材 料顶多够发个短消息的。

喂饱了肚子,我打开了电脑。思路很杂乱,不知道怎样开头。就开始浏览连 载自己小说的网站。这是我写作时的一个习惯,写不下去的时候,就特喜欢浏览 文学网站。一则征稿信息映入我的眼帘,是花城出版社《魅影奇幻》丛书约稿, 约稿范围是奇幻、玄幻、魔幻小说和惊悚小说。我忽然感觉自己这一天所经历的 事情都够离奇恐怖的了,心想不如先把这些记录下来,自己也许还可以写一部惊 悚小说呢!

记录完今天的经历时,我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快傍晚了。这时,我的手机又 响了起来。

鬼葬礼:第三章

打来电话的是吴胖子,我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一直在颤抖。问我今天去没去参 加程菲的葬礼。我说去了,并问他怎么没有来参加呢?还算什么老同学啊?我的 确一天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吴胖子说他正在开车从省城的高速公路上往回赶,可 惜半路车坏了,正在修车,争取今晚10点前赶到家。看来他还不知道钱智高也死 了的消息。我想把钱智高的死讯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他受到什么 刺激,就说你修好车后慢点开,要是太晚了就找个小旅店住下,反正你赶回来也 晚了。我突然听到吴胖子在那边的声音有些不对头,他好像在哭泣。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关了电脑,肚子又饿了。我走出了家门,想到楼下的小吃城去糊弄一口。

小吃城里会聚了全市里的各类小吃,早中晚饭三个时间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我好容易找了个地儿坐下,点了个扬州炒饭外加一瓶啤酒,边吃边喝。我对面坐 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吃着一碗冷面。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吃了几口 就走了,剩了大半碗的面条。我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糟蹋粮食呢?正想着, 一个穿一身蓝色旧衣服的人在我面前坐下了,还戴了一副墨镜,年龄在半百左右 的样子。是个盲人?这人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点,双手拄着腮帮子就那样对着 我。房间里光线很暗淡,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那两个黑黑的玻璃片子如黑窟窿 般对着我让我很不舒服。我忙把炒饭使劲往自己嘴里扒拉,用最快的速度喝完了 啤酒,起身就走。可我被一根竹棍给挡住了去路。他说先生你先别走,你坐下。 我看看他手里的棍子,想他真的是个盲人。我说您有什么事情吗?同时顺手从口 袋里找出些零钱放到了桌子上说,我就这么多了,还够您买碗面的。他笑了一下, 说:“我从来不要施舍的钱财,我是算卦的。您坐下吧,我给您算一卦后,您觉 得我说得对,不是睁眼说瞎话,我再把您的钱留下。”我说我不信那些东东的。 他说信与不信都没有关系的,你坐。

无奈,我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惹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他说。

我说您不是……我用手指了指他的墨镜。

他说我不是瞎子,不信你看。说完他摘了墨镜,我看到他只有一只眼睛在眨 巴着,另一只眼睛已经没有了,剩下了一个很深的肉洞。我的胃里一阵痉挛,险 些把炒饭和啤酒都喷出来。

好在,他又快速地把墨镜戴上了。

“你们进门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他说。

“我们?什么意思?”我勉强笑了笑。

“开始我也没有注意到,后来我才发现跟在你后面的那个人的脚没有着地儿 ……”

“什么?”我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不禁转身向身后扫了一眼。食客 们都在自然地吃着小吃、说笑着,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我说您可别吓唬我,我 知道你们这些算卦的,净玩弄行骗之术,我还知道你们“四不看”:不看亲朋好 友、不看四邻、不看村前店后的人、不看同行一家。原因是这些人不好骗,不能 骗,也骗不了。就知道糊弄我们这些城里人的银子。

“咳。”他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低地说:“你的眼神发散,眉心发黑,定是 有恶鬼缠身啊!”说完,他突然浑身上下一抖,打了个激灵,慌乱地站身就走, 桌子上的零钱一分没动。

我看着他的背影说你就装吧你。他霍地停在了门前,像是听到了我说的话。 突然,他猛地用棍子向自己的身后一扫,大喊道:“滚!”好在他身边此时没有 人路过,要不,非打到人的身上不可。

我说,精神病啊你。我的话音刚落,就见他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就如有人 将他推倒了一般。我忙上前将他抱起,发现他的脸色蜡黄,渗着细细的汗珠。他 费力地把头贴到我的耳边小声说:“跟你进来的那个东西穿的是青色的西装……”

我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独眼人挣脱了我的怀抱,出了小吃城门,瞬间就消失了。不少人都围拢过来 说:你没事吧?我呆呆地爬了起来。走出了店门。

我茫然地在街上走着,头脑中闪现着程菲在火葬场墙边草丛中向我招手的样 子。是的,他的确穿的是青色的西装啊!

我的头脑开始清醒起来,因为我又想起了那个电话,那个我在火葬场给程菲 打的电话。原来是想问问小雪这件事情的,后来因为钱智高的突然死亡和程菲的 遗体失踪之事,自己竟把这件事情给忽略了。我咬了咬牙,恨恨地对自己说,我 他妈的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鬼神的!我立即又拨了死鬼程菲的手机号码。

见鬼了,那号码居然又他妈妈的被我拨通了。

“周正!我就在你的身后。”电话那头说,声音很平静。我的心里一颤,又 险些把手机扔到地上。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看到的和自己前面的景象一样,都 是淡淡的夜色和匆匆而过的行人。

我要去找小雪!

夜色很浓了,修配厂家属楼的很多窗子都在亮着灯光,让我的心情舒畅了一 些。但,小雪家的窗子却黑漆漆的,这让我很是担心。这个美丽而孤独的女人仍 在酣睡吗?

走廊里漆黑不见五指,我跺了跺脚,楼道灯并没有亮起来。声控灯坏了不成?

我站在门前,静静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小雪没有在家?我轻轻 敲了几下楼门,屋里仍没有什么声响,就转回身子。这时,我听到屋里传出“咣 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推倒了,我忙奔到门前,使劲一推门,门,竟然开 了。我冲了进去,客厅里,借着窗外射进来的亮光,我看到一个黑色的物体在我 的眼前缓缓摇晃着,那是两只脚在荡啊荡的,我的脚下倒着一个凳子样的物件。

上吊?谁在上吊?

我回手按开了墙壁上的开关,在40瓦灯具的照射下,小雪穿着青色的西装, 正悬挂在吊灯底座的绳子上……

我站在凳子上,抱住了小雪的身子,大喊着:“小雪!小雪!”

小雪被我给救了。

我把她抱到了沙发上,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想不开?

她目光迷离地说我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呀,我在睡觉呢,并问我是怎么闯进来 的。我说你睡什么觉啊,你在上吊你知道吗你?

我把客厅地上的绳子和板凳指给她看,她一下子就扑到了我的怀里,说我怎 么会上吊呢?这不可能啊……然后就哭了起来,泪水就像一串串珍珠落下来,她 还一个劲儿地把这珍珠向我的休闲上衣上蹭。我说你别哭了你,你睡觉怎么还穿 着西装睡?小雪猛地转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竟从我怀中蹦了起来,速度之 快,令我吃惊。她站在地中央,拼命地用双手解开衣扣,瞬间就将青色西装整套 给脱了下去。

我想我他妈的完了,我要犯罪了。

在明亮的灯光下,小雪就那样一丝不挂地站着,面对着我,看着我。

除了那套西装,她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穿!

我把自己的头狠狠转向了另一边,尽可能不去想她的身体,不去看她的身体。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一个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的裸体,这个裸体是 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动人,那样的让我冲动……

“你……你该休息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要回家了……”我语无伦次 地说。

“不……我怕……你不要走……”小雪在向我身边移动。

“你……你别过来……我是说你……”

“哦!我……”小雪这才意识到了自己什么都没有穿,忙跑进了卧室。

“你不要走,要走就带我走好吗?呜呜……我怕……呜呜……”小雪哭泣着。

“好……好!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我大声说。我就不相信了,浑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的一切,一切都很普通:普通的茶几,普通的21 英寸彩电,普通的写字桌,普通的……我愣住了,我看到了墙壁上的大照片,程 菲和小雪相互偎依着,一起微笑着注视着我。我心里说:“程菲,你个死鬼!我 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对我?!”

卧室里依然亮着灯光,看来小雪还没有睡去。

“小雪,你把程菲生前用的手机放哪儿了?”我问。

小雪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我紧张起来,忙奔到卧室里。我停在大床边上,看 着小雪。她睡得很熟,呼吸也很匀称。一条白嫩的大腿伸出了毛巾被。我不敢再 看下去,忙关了灯,闪了出来。

我不敢关客厅的灯,不敢睡去,圆睁着眼睛看着那张大照片。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我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22:10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清醒一 下,但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自老婆离开我这些天里,我的 睡眠不是很充足。

睡梦中,我的意识告诉我,我该醒了,我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嚓嚓”的 声音,但我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同时我感知到一个物体在向我的身边移动过来 ……

鬼葬礼:第四章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身体软弱而无力,处于严重虚脱状态。 想动动都很困难,就如有人在死死地按着你整个的身体。想喊,喉咙里什么都喊 不出来,最大限度也就是能听到自己在“哼唧”。迷离间,我似乎睁开了眼睛, 不,是那种似睁非睁的感觉,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我面前游弋着,这影 子越来越清晰,看清楚了,是程菲的那张惨白的脸和凄凉的笑容……正向我紧逼 过来……我想我他妈妈的要完蛋了,真的遇到鬼了我。

“我就在你的身后,你为什么总不理睬我?”程菲说。他的脸就快贴到我的 脸上了。我想把眼睛闭上,却怎么都闭不上。我的心里像堵了块大布团子似的, 喘不上气来。

突然之间,我听到“啪”的一声,一根竹棍打在了程菲的白脸上,程菲下意 识地一缩脖子,后退了一步。我看到了独眼人,他拉起我就跑,四周极其黑暗, 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如在飘。我们去哪呀?!我大喊 一声。我居然可以说话了!

“嘘,小声点,他总在你身后,我带你摆脱他!”独眼人小声说。

我的眼睛开始慢慢适应了四周的暗色。独眼人一手拽着我,一手用自己的棍 子在前面探路,看样子他走得很吃力。难道是因为拽着我的原因吗?我好像不是 在走,真的在飘呢!我仔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下面白色的气体环绕,啊呀! 我的双脚离地,在踏空行走……难道我?突然,地面上浮起一个胖乎乎的人来, 满脸是血,一只手一下子就搂住了我的脚,说:“带我走带我走啊……带我走啊 ……”这不是吴胖子吗?他只剩下一只胳膊了,另一只胳膊不见了,肩膀处支棱 着白森森的骨头杈子,鲜血滴落着……

我再也受不了,拼命地往上蹿着,想尽快挣脱这死胖子的单手!“啊!”我 终于狂喊了一嗓子出来。身子从沙发上滚落了下来,耳边依稀听到独眼人的声音 :“记住,晚上不要在12点之前睡觉啊!晚上不要在12点之前睡觉啊!要不我帮 不了你……”

我彻底地清醒了。

温暖的阳光正从窗外射进房间里,天早已大亮了。我的脚下,踩着毛巾被, 是昨夜小雪盖的那个被子。她是什么时候来给我盖上的呢?

我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

“小雪!你还在睡吗?”我冲着卧室门喊道。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走到卧室里,床上没有小雪。

“我在厨房呢,你睡得好沉呀!我给你盖被子你都不知道。”

卧室门对着的就是厨房,小雪正在做早餐。她穿了件淡红色的睡衣,身体的 曲线隐约可见,我咽了口唾沫。小雪说你饿了吧?我说,嗯,是有点饿了。

我就那样看着她忙活,怎么看她都不像刚没了老公的女人。她的嘴角一直挂 着一丝甜美的微笑。这让我感觉怪怪的,我说你笑什么呀?

她就如没有听到似的,仍然在痴痴地笑。我突感脖后有些发凉。

小雪把早点和粥碗摆在桌子上,然后摆手叫我过来吃饭。

我傻了吧叽地看着她,听着她的指挥,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迷糊间,就感 觉她是我老婆似的。

“程菲,来,来喝点八宝粥,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八宝粥吗?”小雪目光 迷离地看着我。

我怎么就变成她的程菲了呢?我四处瞧了瞧,忽然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家 的每个房间都没有镜子!

“你昨天怎么回来晚了?为什么不到床上去睡呢?我知道你,怕打扰我…… 我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好……连累了你……呜呜……”她开始哭泣起来。

我手拿着筷子,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小雪,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把一只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感觉她的睡 衣是那样的柔滑那样的温暖。真有点舍不得把手抽回。

她忽然一歪头,把脸颊贴到了我的手上,湿湿的泪水粘满了我的手背。

我茫然地看着她,自己心里在问自己:我是谁?我真的是程菲吗?

我的腰部一麻,然后就听到了手机的铃声。这是谁啊?这么不合时宜?

我不想抽回自己的那只手,索性放了筷子,用左手接听了电话。

听完了电话,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抽回自己的手,夺路就逃。粥碗被我碰翻 了,一地血红色杂七杂八的东西,我回头只看了一眼就想呕吐。

电话是老魏打来的,命令我立即去西城高速公路采写突发新闻。说刚刚接到 线报,那里发生了一起奇怪的车祸,死了一个司机。死了司机并不奇怪,车祸嘛, 奇怪的是这个死者的一只胳膊被撞飞了,方圆百里都没有找到。胳膊就那样消失 了,老魏最后说,这才是新闻啊。我问死者是不是姓吴?老魏说不太清楚,只知 道是个大胖子,你别跟我在这里瞎泡了,去了不就知道了?对了,你在哪儿?我 说你别管了,我去就是了。

我飞快地冲出了楼区,上了街道,样子一定很慌张。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在用惊奇的眼光看我呢?

我坐上了出租车,直奔西城高速公路。

那里堵塞着好多的车子,警察正在疏通道路。我好不容易挤到了隔离线附近, 弯腰就要往里进。一个警察把我挡了回来,说你干什么呀你?靠边!我忙掏出了 记者证。警察仔细端详了一下,又看看我,说老兄,你是不是拿错了你?周正大 记者我是见过的,你是他新来的同事?我说你开……开……开什么玩笑啊警察同 志……

我不经意向身边一辆车子的倒车镜看去,我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惨白的笑 脸……

鬼葬礼:第五章

这笑脸险些让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我后退着,身子撞到了一辆车子上,我回头一瞧,见是辆出租车。透过前挡 风玻璃我看见司机是个很年轻很妩媚的女士。年龄在30岁左右。咋这么面熟呢? 可我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她冲我嫣然一笑,同时她把放在方向盘上戴 着白手套的手抬了起来,朝我摆了摆,意思是让我上她的车。我看到她的车子前 台上是立着空车的小牌子,但是车子的前后都被其他车子堵塞得紧紧的,上了她 的车子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在这儿熬着?

我现在只想快速离开这里,就绕开她的车子,左拐右闪地冲出了堵车群。站 在大道上,我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心里说这他妈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 是不是还在做梦啊?然后我就举起手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但是我却没有 打到自己的脸上,有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她说:“你 上车,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天知道她是怎样把车子从那只有人才能勉强挤出来的车与车的缝隙间开出来 的。她的车子正停在我的身边。

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我说你是把车子扛出来的吗?告诉我。她说我没有时间 和你胡扯这事情,叫你上车你就上车,然后我就看到了她本来温柔漂亮的眼睛放 射出了点点蓝色的光泽,让我的心里一紧。我低头钻进了她的白色车子,坐在了 车的后座上。

车子似乎在飘,是飞快地飘。她一言不语,但我感觉她不时地在用眼光向后 瞄我。我说你是谁呀?我怎么看你这样面熟呢?

她说:“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说真的,但我想我们应该很熟悉,反正就是想不起来了。对了,你要接我 去哪呀?谁要见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正说着呢,我就觉察自己的屁股下有东西 硌着,坐着很不舒服,我就拿手摸了摸,感觉有点肉乎乎、湿腻腻的,把手抽出 来一看,满手竟是鲜红色的血浆!我弓起腰来回头向下看,坐垫上是一条血肉模 糊的胳膊。

我拼命地高喊着:“你给我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她没有理睬我,径自开着车子。我惊恐万状,一头扑向车门。车子终于停了 下来。我使劲按着车门的把手,可就是打不开车门。她回过头来,眼神很色地看 着我说,最近想我了吗?我说我想你干什么啊我?你说你到底是谁啊你?

她样子很气愤地说好你个程菲,你提了裤子你就不认账了你?

我说我他妈真的不是什么狗屁程菲,您就别在那自作多情了你。再说程菲已 经不在人间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哈哈哈……”她笑得很淫荡,“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就跟我装吧你,你 是不是又找到什么新的相好的?哼!你最好少在我这里装蒜!你知道我的性格, 我也不是好惹的呢!”

我无言以对,甚至于不敢再看她一眼。我的手开始哆嗦了。同时我想到了自 己的脸,也想到了独眼人。我说您老就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是程菲啊。

说实话,我都快要哭了我。

“嗯?你真的不是程菲?”她注视着我,眼睛又开始冒蓝光了。

我不再答理她,拼尽全力用脑袋撞向车门,我就觉得脑袋“砰”的一下撞到 了一个很坚硬的物体上。同时眼冒金星,跪在了马路上。我回头看车子,那出租 车竟没了踪影。我再看我的面前,竟是一个路灯柱子。路灯下一对情侣正用吃惊 的眼神看着我,女的说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男的说不管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也不应该和水泥柱子拼命啊。

我什么都不想对他们解释,撒腿就跑,边跑边观察身边的地形。我发现自己 正处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四周是白色的水蒸气般的气体。各种建筑只能看到模 糊的轮廓。好多黑色的车子在我身边飞驰而过,我不得不选择了一个胡同溜了进 去。

那是一条狭长的胡同,一切都在黑夜里似的,只能让我看到两侧高高的大墙。

我独自走在胡同里,脚步沉重且缓慢。忽然,我不自觉地停在了一家门 前。栅栏门虚张着,正屋的屋门却紧闭着,那是一扇铁皮门!我害怕进去,又很 想进去,心里有一种哀伤的感觉。恍然间我又进了一家夜市。夜市里人来人往, 可没有一个认识的。黑暗中,各个摊位的灯光是暗红色的。我开始觉得很饿,于 是我进入到一家餐馆,看到锅里好多好多的食物。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吃到,却走到了饭馆的后屋内,就怎么都出不去了……最后我开始拼命地奔跑, 好像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奔跑,后面两个人抬着一付担架在追我,担架上用白色的 被单盖着一个人。我又感觉到还有一高一矮两个戴着高高帽子的黑影在追担架, 可又好像是在追我。好在前面有个转弯,我躲藏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戴 高帽子的黑影追着担架跑了过去……

我看到他们进了一扇门,一扇白色的门。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抢救床上的病人。

那病人是周正,周正不是我吗?顿时,我的全身发冷。

这时,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回头看看见是独眼人,我的泪水就很没有出 息地流了下来,我说您到哪去了?您怎么才出现啊?

独眼人没有说话,但表情很是严肃,用眼神示意我立即跟他走。我们走过充 满迷雾的走廊,上了一个楼梯,我的眼前立时一片光明,就如从地洞里爬出来一 般。

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如春,我们正站在第三医院的大门前。

独眼人说总算把你给带回来了,你刚才被梅子用车拉去了地府。你现在是鬼 脸人,你现在能够在阴阳两界自由地穿梭啊。你的脸色很吓人,太白了你,快喝 点还阳酒吧。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了盖子,给我喝了一小口。顿时我觉得自 己的身体暖和了许多。

我说:“真的有鬼?”

独眼人说:‘你说呢?在程菲家的时候,是我及时赶到,程菲的阴谋才没有 得逞。这小子要借你的身体还阳报仇啊。他刚把你的面容换成了自己的脸,正要 更换自己的身体的时候,被我给打了回去。“

我说:“他要找谁报仇啊?我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啊?您又是何方高人?”

独眼人说:“这天机不可泄露,但你命在旦夕啊。”

我说:“高人您一定要救我!”

独眼人说你的时间不多了。然后他掐指头算了算又说,我们只有六天的时间 了。应该是七天,可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但如果顺利的话,会来得及的。

我们做什么?我说。

我们要给鬼举行个葬礼,这个鬼就是程菲,因为程菲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 掉了。让他把你的脸还给你,然后让他安息。

我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程菲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独眼人说你真的没有做对不起程菲的事情吗?

我说没有啊。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虚。脑海中突然闪 现出三个人的影子来,他们竟是哭喊着救命的小雪和满脸淫笑的吴胖子及钱智高。 我的心里一阵痉挛,有种想吐的感觉。难道程菲的死与这三个人有关系?不会牵 扯到我吧?

独眼人观察着我的脸色说,好多了,至少不会吓到别人了。你快去找件你最 喜欢的东西带着跟我走,这样会增加你的阳气。

我想了想说,我们去哪儿?

他说去程菲的家,找程菲的一件遗物,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呢。

我说是什么呢?

独眼人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说您的意思是让我去?

独眼人说难道我去不成?你先去找你自己的东西吧你,我在程菲家的楼门前 等你。

我边走边想,我原来没有梦游的病史啊,今天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我都做 了些什么破东东的梦啊。

我想我最心爱的东西是我那台笔记本电脑,现在正放在办公室里呢。于是我 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老魏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大玲子,她是老魏的秘书。 我说大玲子你能听出我是谁吗?大玲子说你个死鬼,你跑哪去了,怎么打你的手 机都打不通,魏总都急了,你快点回来吧。

我招手叫了辆出租车,想都没有想就上了车,我对司机说给我送到《宛城晨 报》社去。那司机回头看看我说:“您去那干吗呀?那里现在是一片废墟。”

我说你净他妈的扯淡,我就在那上班。

司机说好好,您给钱,我哪儿都送您。然后又说,这火烧得惨啊,听说在里 面工作的人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呢。对了,您没看新闻吗?

我说你拉倒吧你,我刚还往报社打了电话呢。司机说您可真会开玩笑啊。说 着话呢,就到了《宛城晨报》社的大楼下。那大楼安然无恙地耸立着。我下车的 时候对司机说,您是不是有精神病啊?

司机伸出脑袋说你才是刚从大鸭子山偷跑出来的呢,然后就一加油门,跑出 了老远,连我的车钱都没有要。大鸭子山有个精神病医院,我们这里开玩笑总说 :你一定是从大鸭子山偷跑出来的病人。

我站在大楼前,仰望着13楼魏总的窗子,想我是不是应该上去取我的手提电 脑呢?忽然,13楼的窗子打开了,我看到大玲子伸出半个身子,正向我摆手呢… …她穿了件红色的长袖衬衫……

鬼葬礼:第六章

大玲子的腰身在窗前摇摆着,就像一块红布般抖动,乌黑的长发飘啊飘的, 就是看不清楚她的脸。不过她的手却很轻软,招手的姿势很有诱惑力,于是我就 情不自禁地向大楼的门里走去。

大玲子模样俊俏,体态妖娆动人,是我们报社的第一美女。她刚进报社那时, 曾经引起不小的轰动。各部室的男人们夹道欢迎,目光呆滞,口水四溅,我就是 其中之一。开始她就像个骄傲的公主,对我们这些家伙目不斜视。后来很多人谣 传她和老魏有一腿的时候,我们就都不再拿她当回事了。动不动还会占她点便宜 什么的,其实就是性骚扰。有时候有些家伙会很过分,我就看到过大玲子躲在角 落里哭泣……

我开了电梯的门,走了进去。还没等按13楼的指示钮,电梯就开始飞快地上 升,我的身体没有站稳当,一下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后背很痛的感觉。同 时听到“咣当”一声,好像有东西被我撞到了地上。我回头一看,才发现电梯里 突然多了好些人,被我撞到的是个块头很大的男人,足足比我高出半头的样子。 我低头一看,我的脚下躺着一只手臂,吓得我“嗷”的一声蹦了起来。那大块头 轻声说:“小子,你给我安上,你把我的手给我安上。”我的头皮发麻,浑身发 冷。

“你倒是给我安上啊小子!”大块头突然怒吼起来,嘴巴裂开老大,就如要 活吞了我一般。电梯里的其他人也都开始“哈哈”狂笑起来。

我拼命转身,一头撞向电梯的门,我想最好让自己的脑袋撞出个大包才好呢, 这样才可以使我从恶梦中惊醒啊!

可这门怎么他妈的软绵绵的啊,我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并且很实惠地冲到了 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穿的是件红色的衣服,一双手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边摸 边说:“乖了,别怕啊。记住,你要听话啊。”这声音对于我来说真是太熟悉不 过了。

我拼尽全力才挣脱出来,说老魏你干什么啊?

老魏的脸色白白的,像涂了很厚的一层粉底。

我说你怎么也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啊?

嘿嘿,老魏傻笑着说你不也是吗?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差点哭了,我的衣服比他的衣服还红呢。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居然站在老魏的办公室里。大玲子正坐在电脑 前“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她用的正是我那台手提笔记本电脑啊!我仍看不到她 的脸,只能看到她的后背和头上那黑黑的长发。

“小子,你怎么才来?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少时间吗?要不是为了你,我们早 就走了。”大玲子说,声音怪怪的。

“你……你们要去哪里?”我问。

大玲子没有回答我的问话,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窗口,说:“他应该到了 呀。”

我说谁要到了?

大玲子说周正啊,他不死我们谁都不想离开。我心里一沉,想自己怎么招惹 他们了?怎么都这样恨我啊?

我溜过去,顺着大玲子的目光向下看,我看到大马路上,“周正”真的在摇 摇晃晃地向大楼走来。

突然,我感觉大玲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转头向我看来,我终于看到了她的 脸……

我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红色的眼睛。可那还叫眼睛吗?那是一对流淌着 鲜血的眼球!她脸的其他部分都被乌黑的头发盖着。我的头“嗡”的一下,下意 识地挣脱了她的手,她的手还是手吗?那是个只剩下骨节的爪子!我拼命扑向我 的电脑,到了近前,拎起来就想朝门口跑。但是门前突然聚集了好多的人,就是 我刚才在电梯里遇到的那帮子怪物,为首的大块头用剩下的那只手拿着他被我撞 掉的那只手臂微笑着说:“朋友,你就给我安上吧,算我求你还不行吗?我连医 药费都不用你出还不行吗?”

我说您还是去医院吧,我付您医药费。连打“的”的钱我都替您出。

然后我掉头就跑,大玲子在我前面伸开双手做了一个很潇洒的拦截动作。我 边冲过去边喊大玲子你个骚货快闪开,大玲子发出一声怪叫竟真的闪开了。我兴 高采烈地就从窗子蹦了出去,心里还美呢,想你不让我走门我就跳窗户。向下落 的时候我才记起来这他妈的是13楼啊。我听到老魏在我身后喊:“看,多么蓝的 天啊,你将会融化到那蓝天里……”

我回答说滚你爹的腿儿去吧!

我坠落着……

突然之间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反正我都这样了,我就唱了起来:“我飘啊飘 ……我飘啊飘……”

“啪嚓”一下,我就感觉自己扑到了地面上。看看手中的电脑,居然没有丝 毫损坏。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拍落的竟是些黑色的灰烬。回头再看大厦, 13楼的窗子里伸出许多手来,都竖着大拇指,意思说我很勇敢什么的。

这时有人在我的身后轻拍了我肩膀一下,我不回头也能猜到是谁。我说求你 放过我吧老大,你都快要把我给逼疯了。

程菲说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

我说明白个鸟儿啊我明白?然后我撒腿就跑,边跑边说你再跟着我我找人拿 竹竿抽你。

这时一辆出租车飞驰过来停在我的身边,司机竟还是拉我来的那个家伙。司 机说我就知道你会逃命的,我二话不说就上了他的车,并迅速地关了车门。司机 一加油门,车就飞奔起来。

我惊魂未定就开始问他你到底是谁?你还知道些什么?

司机说我只能告诉你,我老婆也是开出租车的。上个月出车祸死了,我想她 就这样永远地离开我了?表面上我很悲伤,可我心里说中年死老婆是“四大”喜 事之一啊。哪知道这娘们儿竟老在半夜里回家看我,还说不能和我上床,那样会 伤我身体的。我这才明白,女人是很重感情的,她死都没有忘记我,让我感动让 我惭愧。人生啊,有个好老婆就应该知足了,你说是不?

我说是啊是啊,对了,你老婆叫什么?

他说她叫梅子。

和我想的一样。

与鬼接触过的人,相互间都能觉察出来,我早看出来你也一定被鬼魂拜访过 了。他接着说。

我说我都快成半人半鬼的怪物了。

怪物?他转头静静地凝视了我一小会儿,说你一定是做了亏心的事情了,要 不鬼魂不会回来折磨你的。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坏事的!为什么人和 鬼都不相信我呢?

他说算了,你不说算了,告诉我你去哪儿?

我说去市修配厂家属楼,还有你最好别总看着我好不?你是驾驶员,你的目 光应该注视前方!

他说没关系,我撞不到人的,对了,你的手为什么总那么一个姿势?

我说你看不到我拿着的手提笔记本电脑吗?

他说你还是把它扔了吧,在我眼里,你手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我也猜到你会这样说的。于是我把笔记本电脑又往怀里抱了抱,透过车 窗看了看外面的那些一晃而逝的匆匆忙忙的行人,我继续说:敢和我打个赌吗? 假如你现在停了车子,我把电脑放到马路上,一定会有很多人过来捡的。

司机笑了,说我今天终于明白了那个成语的含义了。

我说你别和我整文字游戏,谁不知道你要说的是“鬼迷心窍”啊?

他说你到底是谁?说话的声音居然很惊恐了。

我说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呢?司机师傅,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告诉我先。

他说你叫我阿良就可以了,但是你真的不是程菲科长吗?

我说这回你猜对了,我是周正,宛城报社的记者。

我话音刚落,就见阿良突地急转方向盘,将车子快速拐进了一个阴暗的胡同 里,车的前保险杠险些撞到灰暗的大墙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坐在副驾驶的 位置上,转头向胡同里看去,我皱了皱眉头,看这胡同咋这样眼熟呢?就如自己 曾经来过一般。难道是在梦里吗?一种焦躁的情感直逼我的内心深处,让我痛苦 万分。

“时间刚刚好啊……刚刚好……”阿良自语着。

你为什么要把车整到这里来?你什么意思你?我不敢再向胡同里面看了,回 头来质问阿良。可是我看到阿良眼含热泪,正深情地凝视着我,他的手在颤抖, 他的嘴唇在哆嗦。我说你……你……你激动什么?有事情您说话。阿良竟扑到了 我的怀里“哇哇”大哭,边哭边说终于等到你出现了英雄!英雄……你救我啊英 雄!

我说您肯定是弄错了,我从小就没有想当英雄的理想,迄今为止还没有做过 英雄。

阿良终于从我怀里抽回了身子,又从自己怀里拿出块红色的破布擦了擦脸上 的泪水和鼻涕,就递向了我。我没有接,我说我又没有哭我不擦。阿良说不是给 你擦脸用的,你看看布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我这才很不情愿地接了过来,展开了,见上面真的有用毛笔写的几行字,当 我读完这几行字的时候,我的手竟比阿良的手哆嗦得还厉害……我说我的手为什 么哆嗦啊?这几行字也没有什么呀。

那几行字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了?你真的忘记了吗?其实你应该想 起来的,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吃饭了?肚子里没有食物你不饿啊?回家吃饭吧。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的手哆嗦一定是饿的。

我说你怎么就知道我饿了呢?再说我饿了关你屁事?你还要写到红布上用这 么正规的形式让我看,难道还用我批阅不成吗?

阿良说差点忘了,多亏你提醒我,说完就开始翻他车里的抽屉。我想他一定 在找油笔、铅笔之类写字的东东,哪知道他竟摸出一把刀尖上生了红锈的小破刀 出来,正在我奇怪之时,这浑蛋竟一把死死抓过我的手,按在他的大腿上,在我 大拇指肚上凶狠地划了一下,黑紫色的血液一下子冒了出来,他立即用红布擦了 起来……速度快得就像非人类一般。因为在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才痛苦地把 要喊的“啊”声给“啊”出来。

阿良目光骇然地注释我良久,冷酷的嘴角方挂上了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笑意。 他说,像你这种人真的是天上难寻地下难找啊。你会有无比的威力和强大的法力, 你以后会知道的。我现在放你点血液,这是表叔让做的,表叔说假如你的手指里 放不出血来,就用这红布把你给收了。

我想什么狗屁威力和强大的法力,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在这糊弄小孩子呢? 你咋不说我是“哈里·波特”呢?但他提到“表叔”这两个字,让我马上想起了 什么,就问道:你表叔又是哪个?

阿良说:就不说。

我说好啊,算你狠!但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很生气,虽然你早晚会说。

阿良说我表叔就叫“就不说”,您就别为难我了行不?你还是再看看破布上 面的字吧。

我拿了布过来一看,见那几行字都消失了。朦胧中,那上面现出了一个大大 的“符”字出来。

我说这“红布符”管用吗?

阿良说这“红布符”厉害着呢。假如你现在用它擦把脸,你会立即恢复本来 面貌的。

我想都没有想就拿“红布符”向自己的脸上擦去,但立即被阿良给抢了回去。 阿良说你先别用,表叔说你还要用这张脸去程菲家找小雪要一样东西呢。

“那件东西很重要吗?”我突然之间想起了独眼人。那独眼人现在在哪里呢? 他会在修配厂家属楼那边等我吗?他的表叔是不是那个独眼人呢?这一切都让我 感到恍然如梦。

我说我现在就像在做梦一般,请你告诉我,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这是怎么了? 如果你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现在就下车,我一头就撞到墙上去我。对了,你忍 心看到我那样吗?

阿良说我忍心是忍心,但是我怕他们不忍心呢。说完这小子抬手向胡同外一 指,沉沉的夜色中,我看到大块头领着大玲子正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大块头 的肩膀上搭着那条断臂,另一只衣袖在夜风中飘荡着,大玲子紧紧搂着大块头的 腰,很亲密的样子,就如一对情侣。我说快倒车啊你个笨蛋。阿良说其实你不用 怕他们的,还不到时候,然后就调转车头,向大马路冲去。我回头再看,那对鬼 男女竟疯了一样追了过来……好在越拉距离越远。

前方的夜色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我们的车子正快速奔驰在宽阔的大马 路上,路两侧高楼林立。五光十色的灯光很灿烂地闪烁着,宽大的广告牌子上的 美女模特袒胸露背很迷人地笑着……不时有各种车辆在我们的车边飞驰而过。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我们俩人都松了一口气。我说我真的好想 吸支香烟呢,阿良说我早不抽那东西了。

我说我们是不是早该到修配厂家属楼了?你怎么开了这么久呢?正在这时一 只毛茸茸的大手伸到我面前,两个指头夹着支香烟。同时传来一个声音:

“他不抽我们抽,谁说不是呢?我们是早该到了。”这声音从车后座上传了 过来,让我和阿良同时惊呼了一声……

鬼葬礼:第七章

马上,我们都平静了下来。

我说阿良我打车花钱你为什么还拉别的客人?然后我就很生气的样子要打开 车门下车。阿良挥起右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说:“别呀,我还没有停车呢,你想 跳车不成?再说,你是不是有点不讲义气了!你那块红布呢?”

我说在这里呢。

我坦然地把红布递向了阿良。

阿良耸了耸肩膀,说你别给我啊,你给车后座的那位啊。我忙说要给你给, 我才不喜欢拿别人东西送礼呢。

阿良说还是你给吧,到了你手就是你的了,再说我开车呢,也不好给人家送 礼物啊。

我们正在推让之间,车身晃动了一下,就感觉后面座位上一沉,好像有东西 进入到车里似的。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回头看去,只见大块头和大玲子把“周正” 夹在中间,三支手竟都死死地掐在“周正”的脖子上,“周正”脸憋得通红,翻 着白眼,外伸着舌头,面容上却挂着怪异的笑容,恐怖之极。我说那他妈的是我 的身体我的脸啊。我猛地将“红布符”向他们罩了过去……我的眼前白光一闪, 听到“轰隆隆”一声炸响,头脑忽悠一下,身子坠落了下去……

我睁着惊恐的眼睛观察着身边的事物。

四周漆黑一片,有冷冷的风带着阴冷的气息向我吹来,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一 个冷战。我什么都看不清楚,用手向四周摸索了一下,摸到了一个小桌子样的物 体,我向前慢慢爬去,又摸到了墙壁。我的眼睛开始适应了些光线了,感觉墙壁 应该是白色的。我顺着墙壁向上摸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开关之类的东西,我觉 得这应该是个不大的房间。

终于,我摸到了墙壁上一个开关样的东西,就要按下去。但想想,还是应该 先适应一下这里的光线吧,免得刺激了眼睛。我站起身来,开始环视这个房间, 黑漆漆的空间渐渐明晰起来。我首先看到对面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及床 头的小柜,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黑糊糊的影子,那影子在慢慢向我移动过来……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啊”的惨叫一声,随手按开了开关。

灯光终于亮了起来。

我的身上穿了件蓝色条纹状的睡衣。

房间里布置得很简单:一张红木单人床,一台普通的饮水机,一个床头柜。 床头柜旁立着一个衣服架,上面挂着我的休闲装上衣和深灰色的裤子。我刚才看 到的那个影子就是这个衣服架子。是的,这个架子上的衣服确实还在微微颤动呢。 我这才发现窗帘也在不停地抖动。我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见一扇窗子居然打 开着。外面正淋漓地下着细雨,我所在的这个房间好像是三层左右的样子。在一 盏昏暗的路灯的照射下,很多树木的枝叶和地上的花草在黑夜落雨中摇曳着…… 远方,朦朦胧胧地呈现出很多山峰的轮廓出来。冷风不断地吹进窗子,吹着我昏 沉沉的脑袋。

我使劲晃了晃头,想:这他妈妈的是在哪儿啊?

我回手关了窗子,走到门前,用手推了推门,没有推开。这个门上没有玻璃, 只有一个四方的小窗口。我又推了推小窗子,也没有推开。门窗都被人从外面给 锁上了。

我的心里开始恐惧和不安,我又问自己:这是在哪儿呀?

“开门!开门!”我用尽全身力气扑向房门。“咣当”一下,我的眼前一黑, 生生把我给撞了回来,跌坐到了床头上。

门上的小窗子打开了,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看。

“闭嘴!找死啊?躺下!”血红色的眼睛喊道。

这声音对我来说很有震慑力,我乖乖地躺了下去。

“灯!把灯关了!”血红色的眼睛又喊道。

终于,我把恐惧转化成了无比的愤怒,跳下床,恶狠狠地盯着那双眼睛走了 过去。到了近前,举起右手,用两根手指飞快地向那眼球插去。那血红色的眼睛 一下子竟消失了,随即听到惊呼:“你又跟我来这招儿啊你,你看你都把我的眼 睛插成了这样你还插啊你!”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不一会,又传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两男两女四个人。三个人都穿着白色的大褂,男的像 医生,女的像护士。后面跟着的那个家伙穿着黑色的保安制服,眼睛红红的,眼 皮浮肿。他似乎很惧怕我,一直躲藏在那三人的身后。

穿白大褂的男人说;“怎么了?又睡不着了吗?又想找小娜谈心了吗?”

我看到他左侧站着的那个有些发胖但皮肤白净的女孩儿朝我微笑了一下,她 叫小娜?

他右侧的那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子撇了撇嘴,不屑的样子。

我背靠着床头旁的墙壁,警惕地看着他们。我知道,要想防止有人从背后攻 击你,最好的选择方式就是背靠着墙。墙是最保险的,它不会在你身后攻击你的。

“你们都是做什么的?我现在在哪儿?”我大声说。可我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我都经历些什么事情啊?我的头脑里像在过电影似的播放着……早起去参加程菲 的葬礼,然后去送小雪……再然后是遇到独眼人……吴胖子、钱智高、女司机梅 子、报社大厦里的怪物……阿良的出租车……可我怎么就又到了这里了呢?

“小周啊,你这是怎么了?快躺下来休息。”穿白大褂的男人说,听声音很 和蔼,看起来有40岁左右的样子。

“不行,我不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情我……”说着,我摆了一个拳击运动员 的姿势。这动作一定很标准,我看到有三个人都急速地向后撤了一步,只有那个 稍胖的女孩儿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面露温柔的微笑看我。

“看来他是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说是又幻想到了什么。这样吧,小娜, 你留下来陪陪他,和他聊聊天,把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别忘了给他喂药,药量适 当加一点点也无妨。我们先出去,有状况要立即按你腰里的报警装置啊。”然后 他们就向门口走去了。我看到那个红眼睛的保安第一个逃出了房间,就犹如躲避 瘟疫一般。难道我真的那样可怕?

屋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那个叫小娜的女孩子。我看她的 模样,想她也就20岁左右的年纪。我注意到她的腰部位置上挂着个带天线的小盒 子。

小娜走到我的身旁,拉住了我的手,把我引领到床边,让我躺在床上,很细 心地给我盖了被子。然后,她坐在我的身边,脸上荡着迷人的笑意。这笑意竟真 的让我感到亲切和熟悉,我的头一阵疼痛,不自觉地“哼”了一声。

她关切地凝视着我,抬起手来,抚摩着我的额头,每抚摩一下,她都要把手 抬高一下,在我的眼前晃晃,然后再对我的额头进行抚摩。我看到了,看到她白 嫩的手掌上写着一行行蓝色的钢笔字……

我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每抚摩一下我的额头,我就会看清她手掌上的一行字 :

不要乱说话,房间里有监视器。

我会设法帮你逃出去的。

不要再吃他们给你的药了。

你说的话我都相信,但你不要再对他们说了。

我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后,她停止了对我额头的抚摩。

我说那个男人是谁啊?他们是谁?

小娜说:“周老师,您可真会开玩笑啊。您怎么把他们忘记了呢?刚才和我 一起进来的不是何镜医生和莲子护士吗?那个保安叫麻将衰,本来他喜欢打麻将 熬夜眼睛就总红红的,被你那天用手指一插,插得更红了呀。”她语罢“咯咯” 笑了起来,这笑让我的心里放松了很多,竟也随着她笑了起来。可我怎么也回忆 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用手指插过那家伙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小声问。

“明天有可能的话,我会带你出房间看看的,这里的风景很美,有山有水, 是个疗养的好地方啊。你做记者的,也该来过这里呀。”她轻柔地说着,“但是, 你要有好的表现,最起码要乖乖的哦。不要总惦记着插人家的眼睛呀。”这时我 听到门外有走动脚步的声音。我猜一定是那个保安在门外一直候着呢?

小娜向我眨了眨眼睛,我就明白了。虽然我还想问她好多问题,但还是把到 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很明显,她连我问她的第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我,而 是很圆滑地给绕了过去。

这里有山有水的,难道这里是大鸭子山吗?这里有两院一墓都很出名:疗养 院、精神病医院和竟圆公墓!

大鸭子山疗养院我去过很多次,那里建筑豪华,房间不亚于星级宾馆,处于 青山绿水间,是市里有名的私人企业家杨老六出资修建的。能去那里疗养的可都 不是一般人物,可我依稀记得自己似乎也去过好多回那里,可去做什么,却怎么 都记不起来了;至于精神病医院我也是有去过的,去做什么呢?更想不起来了; 竟圆公墓?我的印象深刻一点,清楚地记得那里成群的大理石墓碑和人工开凿的 那个小湖。那么,我应该知道,我所在的这个房间肯定不是疗养院了,那是哪里 呢?不是精神病医院就是竟圆公墓!

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了。让我更加困惑的是: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我记得很清楚:在阿良的出租车上,我猛地将“红布符” 向大块头、大玲子他们头上罩过去……怎么就把自己罩到这里来了呢?

“来,该吃药了。”小娜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红色的药片,想 了想,又倒出了一粒绿色的药片来。她走到饮水机处用一次性纸水杯取了杯水过 来,示意我坐起来。我本想拒绝她的药片,可看她极其认真的样子,就顺从地坐 起身子张开了嘴巴。她的手在我嘴边做了一个填药的动作,可我感觉自己的嘴里 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有东西落在了自己放在嘴巴下面的手心里,是那三粒药片。 不好,掉了一粒,我小声对她说,并用眼神去暗示她床下药片滚去的方向和位置。 小娜忙把水杯递给我,站起身子下意识地低头去寻找。我忙用一只手挡着嘴巴, 掀开被子,把水倒进了自己的被窝里,留了一点点滴在了下巴颏上,就如喝得很 过瘾似的。

鬼葬礼:第八章

“我没有看到,也没有找到。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小娜有些愠怒了,但 看了我下巴上的水珠和空空的纸杯子,笑了说,这是山里的矿泉水,是不是很好 喝?

我说“嗯,真的不错。我正口渴呢。”其实我真的很想喝水,嗓子都要冒烟 了。

“那你还要不要再来一杯?我倒给你。”她伸手来接杯子,很认真的样子。

我说不用了,喝多了我到哪去找洗手间啊?

小娜说也是,这样吧,你快些休息,都快到午夜12点了。

现在是几点?我问。

还有一个小时到零点。她的语气明显有些急躁,一改刚才那温柔体贴的态度。 她的脸色从嫩白,变得铁青,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出来,这让我一时间很难接受。 我真的很害怕她的眼睛也会突然像梅子的眼睛那样放射出蓝光来,索性垂下头去 不敢再看她了。

我躺了下去,瞬间我就听到“啪”地一声,眼前一片黑暗。小娜关了灯,开 门出去了。

黑暗中,我睁大了眼睛。感觉大腿处凉凉的,知道那是我刚才倒的那杯矿泉 水的缘故。我掀开被子,立即闻到一股呛人的药水的味道。我心里暗暗冷笑:哼! 和我闹?你们还嫩了一点!我现在谁都不相信了!我就想赶紧回家,赶紧去…… 突然我发现手里空空的,那三粒药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手心里消失了……我 的手心奇痒,是那种抓心闹肝的痒。完了,到底还是没有算计过他们,好在这 “矿泉水”没有喝下去。

我有些困倦了,眼皮开始相互打架。睡去吗?可我怎敢睡去?我都有些不敢 相信自己是否还活着,猜测着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晚上不要在12点钟之前睡觉啊!”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独眼人?你现在哪里啊?你又是现实的还是虚幻的呢?

睡不睡呢?我的眼皮开始发黏。

“吱”的一声,门开了,带进来一片红色的亮光。我忙直挺挺躺在那里,闭 上眼睛,心里告诉自己,要放松,放松……我一丝睡意都没有了。

没有脚步声,但我凭直觉有人已经到了我的床前。并且,不止是一个人,似 乎是一群人。

“你给他的药真的都吃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是的,都给他吃了,他还把一杯子的药水都喝了,我看这次够他受的了。 不过,我感觉他好像没有想起什么来呢,我们还是再观察他一段时间吧。”是小 娜的声音。

“好,很好。呵呵……”他的笑声也是这样的沙哑难听。这声音自己在哪里 听到过吗?

有东西落在了我的额头上,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这毛爪子轻轻抚摩着 我的额头,然后从我的脸颊向下缓慢滑下去……

我的头嗡地一下,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动。

他们终于离去了,就如他们悄悄地来,听不到一点点脚步的声音。

“醒醒,快清醒过来……”有人在呼唤我?

黑暗中,一个声音从窗子那边传过来,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向窗子……

我开始走在荒凉的田野上,前面出现了一片小树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朦朦胧胧间,我看到了一个黑色的 影子,正穿行在夜色下的小树林里,那是小雪吗?她仍穿着她那件紧身的黑色风 衣,我追了过去。树林的尽头是一大片墓地,小雪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有那一 块块泛着青色冷光的大理石墓碑……

我站在树林边上荒芜的杂草里,在那群墓碑里寻找着小雪的影子。一阵冷风 吹过,吹得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不禁让我深深打了一个寒战。天空中的月儿 似乎在飘动,已飘到了有黑色云朵的地方了,四周更加黑暗和迷茫。我不知道自 己该走向何方,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心里无比的恐惧和痛苦。左侧的一条羊 肠小道上,悄然传来一种“嚓嚓”的声音,我顺着声音寻去,我看到游移过来一 行黑色的人影来,我数了数,一共是七个。他们个个身披黑色的斗篷,面蒙黑纱, 很难看清他们的面孔。

我想蹲下来,躲藏到草丛的下面,可是我感觉自己的大腿僵硬无比,身子怎 么也伏不下去。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我的面前,齐刷地站住了,一起转过身子来面 对着我,我看到的只能是他们黑色的面孔和黑色的影子。我浑身都麻木了,呼吸 就要停止了。突然,他们都伸直了双手,向我扑来……你经历过在这种场景下被 七个人死死掐住脖子的那种感觉吗?我想我彻底完了……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忽 然,我发现自己的眼前一亮,是那种温柔的橘黄色的亮,同时感觉自己脖子上的 手都消失了。我抬头望望天空,见是圆圆的月亮出来了。身边的杂草上,直挺挺 躺着那七个人。我弯腰下去,扯下一个人的面纱,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 是司机阿良!阿良的面色惨白,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面色在逐渐的恢复。终于, 他睁开了眼睛。

“快走!”阿良说,“9 月15日,记住这个日子……”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儿?快告诉我!

“9 月15日……你快走,你会救我们的……你若是再不走就……他们怕阳光 和月光……”

这时,橘黄色的亮光在逐渐消失,我抬头看看夜空,发现月亮已被乌云遮蔽 去了一半。低头再看阿良,见他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还有他的嘴唇正在抖动着, 两颗尖尖的牙齿正向外生长着,发着骇人的白光。吸血鬼?!

我本想再去揭开其他几个人的面纱,想了想,知道是要来不及了,就猛地跳 起了身子,回头就奔来时的小树林里跑去……

果然刚跑出去不远,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人对我穷追不舍的奔跑声。我头 都不敢回,注意力全集中在有些发软的双腿上了。我说腿啊你还是帮帮我吧,我 完了你不也他妈的完了吗?这话还真的很管用,我的双腿竟充满了力量,前进的 速度也明显地增加了。于是我边逃边摸自己的口袋,想把手机给翻出来,可是我 的手机根本就没有在我的口袋里很规矩地等我的手去摸它,这让我要打求救电话 的希望变成了泡影。

远方,树木枝杈间隙中,出现了很多白亮亮的光,我心里一阵兴奋。想那一 定是有人家的住户,就更加拼命地向那个方向逃去。

当跑到树林尽头的时候,我看清了,在前面的一大片宽敞的空地上,耸立着 一幢亮堂堂的大楼,每个窗子都亮着白色的光泽。大楼的门前是个音乐喷泉,水 花四溅,歌声悠扬。楼门处七彩灯迷离闪烁,有很多男男女女在进进出出,面露 微笑。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装,迈着小方步,向大楼的门前 走去。喷泉边上有很多人在愉快地散步,欣赏着夜色美景,我不断向他们点头示 意,可他们就当我不存在般侧目而去。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行为很让我难过,太伤 自尊了!大小我也算个“名记者”呀。

算了,我想自己还是先进到楼里再说吧。得不到帮助,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楼门口两侧很规矩地站着四个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个个高大威猛,酷样十 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摇大摆地向门里走去,边走边想你们要是拦我我就说 认识你们这里的总经理,看你们还敢不敢拦?

我的担心真是多余,那四个家伙目不斜视,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让我如 入无人之境般地溜了进去。进了正厅大堂,一个身着蓝色制服、鼓鼓的胸脯上别 着个金灿灿小长条牌牌的女子很热情地向我伸出了白白的小手,做了一个很职业 性的欢迎手势,微笑着把我请进了一个宽大的包房。包房里放着一张大号的八仙 桌,桌子上摆的全是山珍海味,馋得我直向喉咙里咽口水。

“快请坐,请坐。我最喜欢和写文章的人打交道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这才注意到桌子旁坐着个穿黑色西服系红色领带的家伙,亮亮的秃顶下一 张胖胖的大脸呈圆球形状,下巴上蓄着浓密的胡须,年龄在50岁左右的样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自己怎么只看到好吃的,看不到人呢?我突然记起 了阿良给我的那块红布上先前写的那几行字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了? 你真的忘记了吗?其实你应该想起来的,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吃饭了?肚子里没有 食物你不饿啊?回家吃饭吧。”

于是我就笑了,我说谢谢谢谢,我真的好饿呢,然后我就坐下来开始吃饭。 吃得我满嘴流油直打饱嗝,那老伙计在一旁说早就想请你给我写点什么了,可你 老是说自己很忙,今天总算是把你给请来了,吃完就开始给我写吧。我说写什么 呀,再说我喜欢用电脑写作,我也没有带电脑来呀。那伙计说我有啊,不信你自 己看。我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了一眼我就“嗷”地一声从椅子上蹦 了起来,原来他在用手指着他自己的脑袋,那脑袋竟是个硕大的骷髅头,颗颗大 板牙上下碰撞着,流淌着黑色的液体……我再看餐桌上的食物,竟都化做了动物 的尸体……我踢翻了椅子,夺路就逃,边逃边疯狂地呕吐,不知不觉中竟又跑在 了荒野上了。这破梦也太不够意思了,刚做了个美梦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就是感觉很累很累,最后靠在一颗高大挺拔的白杨 树下睡去了……

“该醒了,周老师。醒来吧。”

我闻到一种淡淡的清香的味道,于是我很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小娜正微 笑着坐在我的床边。

我说我怎么这样疲惫啊,浑身上下都很酸痛呢。

小娜说这是你每天都在病床上躺着的结果,你很需要锻炼呀。

我坐了起来,房间里很亮,早晨的阳光正斜射在我的床上,给我一种很明朗 的感觉。

“快吃早餐吧。”小娜回身端过来一个食盘子,里面有面包、牛奶和两小盘 子青菜。

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就如好些天没有进食一般,看来梦里吃多少东西都 不会吃饱的啊。再说自己不都吐出去了吗?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桌子“饭菜”和 那个大骷髅头来,胃里一阵痉挛,嘴里的面包和蔬菜就要往出喷。马上,我不敢 再去想那个梦了。

你慢点吃呀,小娜笑着说,今天是探访日,一会就有你的亲人或朋友来看你 的。

探访日?我迷惑地看着她。我的头脑杂乱无章,也理不清个条理出来。

吃完了早餐,小娜让我穿上了衣架上的休闲装衣裤,便带着我走出了屋门。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饭前少做了两件事情:刷牙和洗脸!

走廊里很热闹,来来往往走着很多的人,大多人都被护士模样的人引领着。

难道这里真的是……我不敢想下去了!

我们走进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里面没有其他人,很清净。只有一张很大的 桌子,桌子下放着一排木椅子。小娜示意我坐下来。

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不知道谁会来看我。

小娜双手背在身后,很规矩地站在门口处,就像一个迎宾小姐。

我说你为什么不坐到我的身边来呢?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习惯了,然后便沉默不语。

这时,推门走进来两个人。当我看清他们面孔的时候,我就一下子从椅子上 站了起来,他们竟是程菲和小雪夫妇!

他们?程菲?!

小雪很亲密地挎着程菲的胳膊,向我走了过来。

我想说你们是人是鬼还是妖孽?但怎么都张不开嘴,只好观察着他们的一举 一动。

“周大哥,我们也是刚听到你住院的消息不久,立即就来看你,你好些了吗?” 程菲说。

“周大哥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呢?”小雪说。

我说你们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吗?告诉我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你……你也没有什么病的……就是……养养就好了……”程菲有些不自然 地说,同时我看到他下意识地用手把小雪向自己的身后推了推。难道我是个危险 分子吗?

我说我的病好了,求你们帮我把出院的手续给办了行吗?

“这可不行,给你办出院手续的,必须是你的家属……还要有何医生的证明 ……”小娜悄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周大哥,我们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好吗?”程菲说完后,就拉着小雪急 匆匆转身走了。在临出门前,我看到小雪回头向我张望了一眼,从她的眼神中我 感觉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鬼葬礼:第九章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小娜。

“别担心,我已经通知你的爱人来看你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和你爱人谈 谈,让她去找何医生想办法让你出去。”小娜说。

我爱人?我怎么觉得爱人这个词语咋离我是那样的遥远呢?

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 的纱巾,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秀丽的面庞上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她上身 穿着淡紫色的羊毛衫,下身穿着深红色的长裙。

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的美丽她的气质让我着迷。

“师母,你终于来了,周老师又想出院了,你快和他好好谈谈吧。”小娜对 她说。她和这个陌生的女人似乎很熟悉。

我说您是?

“咳。”女人轻叹了一口气说,“周正啊,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呢?算了, 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了。但我决定了,在你没有出院的这段时间里,我不……不 再提出和你离婚了。”

我说离婚?

女人走到我的身边,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按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她就 坐在了我的身边,注视着我,目光里闪着泪花。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对我真的很陌生啊!她居然是我老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问她:“今天是几月几号?”

她说今天是10月14日。

她就这样注视我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样子,什么都不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边走边擦脸颊上的泪水。

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老婆,麻烦你去找何医生谈谈,让我出院吧!”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问小娜我老婆叫什么名字?

小娜说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总喜欢叫她做“大玲子吗?!”

“大玲子?!”我轻声重复着这个让我胆寒的名字。

大玲子怎么会成为我的妻子呢?这不是天大的玩笑吗?还有老魏那浑球会同 意吗?我的内心里只是对大玲子有过非分之想,要她做我的老婆我还是会很犹豫 呢。《宛城晨报》那场火是什么时间燃烧的呢?报社大厦里的奇怪现象又作何解 释?

小雪临别的时候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一眼?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程菲真的没有死?!

或者说是自己已经回到了过去不成?难道让我改变未来?改变未来能够解救 很多人的生命我是很愿意去做的,真的。

我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努力去想,努力去回忆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是从哪开始的呢?

我只记得自己清晨起来去参加程菲的葬礼,然后就开始了这段迷离恐怖的经 历。对了,那个闹钟!自己床头的那个闹钟,闹钟让我的记忆突然清醒起来,我 是在接完小雪的电话后,顺手拿起了身边的闹钟……这么说自己当时是坐在或躺 在床上做这件事情的。我设定闹钟报时的时间绝对是凌晨3 点!可又是谁给我把 设定的闹钟时间改变了呢?

“睡吧,谁的电话?”

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悄然响起,我的眼前模糊出现一个女人的身体轮廓,她 正穿着粉红色的睡袍躺在我的身边!

难道……难道当时我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不成?是这个女人偷偷改变了我设 定的闹钟时间?!这个女人又是谁?

小雪打来的电话都说了哪些内容呢?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又是漆黑的午夜

我真的不想睡去

你会知道我在思念谁

惆怅黑暗的来临

惧怕寂寞的侵袭

好想再爱你一回

真的只一回

我甘愿化成灰

这是谁写的破诗啊?像只苍蝇在我的耳边嗡嗡……

手机,我的手机呢?我睁开眼睛对着小娜喊。

可是,房间里早已再没有其他人了。房门紧闭着,四周白色的墙壁在窗外射 进来的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白森森的冷光,让我深深打了一个寒战。我走向窗子, 向下看去,从高度上看,我仍然处在三楼的位置上。我再向下看去,我看到一条 幽深的小路直直地通向前方,路的两侧是两人高的小松柏,松柏下是翠绿的草坪。 三个人正急匆匆顺着小路走着,走在前面的是何镜医生,他的身后紧紧跟着莲子 护士和那个叫麻将衰的保安。

小松柏渐渐挡住了我的视线,他们就如我的幻觉般,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 踪了。

我试探着推开了窗子,想着怎样能从窗口爬下去,我想快速地逃离这里,回 到属于我的城市里去,去找回我自己。揭开这让我痛苦的经历和神秘的面纱!

突然,我感觉有一双手在我的背后猛地一推,我惊恐地“啊”了一嗓子,身 体向楼下扑去……

我拼命地用脚勾住了窗沿,两只手扑在滑滑的墙壁上,浑身战栗着。

“救命!救命啊!”我本能地呼喊着……有一双手正在用力地扳着我的脚丫 子,是我没有穿袜子的缘故吗?我感觉这双在谋杀我的手很嫩很滑,所以我断定 这一定是他妈妈的女人的小手!要是掉过来扳我的手该有多好?还能让我看看她 的芳容什么的,我想。

我使劲扭动着身体,努力不让这女人的小手得逞。

我看清了,地面是坚硬的水泥面,假如我很实在很结实地大脑袋冲下摔落到 水泥面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我鱼一样挣扎的时候,那双小手竟变成了一双粗糙的大手,抬起我的脚 丫子,死死扣住我的脚腕子将我悬在了半空中,我充血的脸憋得难受,脑袋发涨。 我的心狂跳不止,恐惧到了极点。

我想我真的要完了。

那双手将我的身体上下动了动,我就知道了,他要把我的身体向下扔了。瞬 间,那双手在把我的身体提高了半拉身位后,便用力向下一使劲,松开了手爪子, 让我大头冲下直直坠向水泥地面。我拼尽身体的全部力气,将双手推在墙壁上, 尽量把身体脱离墙壁远一些,同时双脚下摆……我终于滚落在了水泥路旁的草坪 上了,草的叶子大多已枯黄,不是很柔滑,但我仍滚出了老远,身体最后撞到了 一棵小松柏上,停了下来。我匍匐在草坪里好一会才缓过神儿来,动动胳膊腿, 还都灵活好用,就爬了起来,抬头向楼上望去。我要看看推我出来和扔我下来的 人的模样,那三楼的窗子“啪”的一声关上了,我看到一个白衣黑发的身影一闪 消失在窗子里。

我的面前是一幢六层白色的大楼。

我也顾不了许多了,撒腿就向小松柏树林深处跑去。脚下的草坪很柔软,但 仍阻挡不了我飞快的步伐。我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以前每晚做仰卧起坐、练倒立的 运动,这让我的体魄很是强壮。但我又想那家伙可以把我身体用双手抓起,也足 见此人的块头了。

前面出现一面红砖墙,足足有两人多高,我试了几次都没有爬上去,只好顺 着墙根儿转悠。终于转悠到了一扇小角门前,小角门紧锁着,我抓着门的铁栏杆 爬了出去,我的脚刚一落地,听到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你跑出来又有什么用 呢?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惊恐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见一条羊肠小路弯曲的向下延伸而去,路的两 边都是茂密的白杨树林,声音是从杨树林里的某个地方传出来的。

我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高喊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出来!有种你就 给我出来!我管你是人是鬼呢!我不怕!”我的声音落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样的寂静让我恐慌,我拼命地朝着小路奔跑下去。穿过了白杨树林,我的眼前 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不时地有大客车和大卡车呼呼奔驰而过。我长长舒了一 口气,回头再看看白杨树林,仿佛有一种似曾来过这里的感觉。我以前真的来过 这里?

鬼葬礼:第十章

我孤独地站在路边,挥手示意,想让眼前过去的车停下来一辆,哪怕是一辆 拉沙土的大卡车也好啊。可是没有一个司机理会我的无奈,就如我是空气,根本 看不到我一般,一打方向盘便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我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才发现浑身的泥土,不照镜子 我也知道自己一定像个土匪,怪不得车子不肯停下来拉我呢。

我忙将头上的杂草扒拉下来,拍打去了全身上下的尘土,整理好衣装后,果 然有一辆大卡车被我拦截了下来,我上了车说可谢谢你了司机师傅。司机师傅是 个精瘦的小个子,眨巴着小眼睛说你去哪里?

我说您是不是去宛城方向?

他说是,但我不能白拉你,你得多少给点脚钱。

我说好好,您说个数。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感觉钱包还在,就很放心地坐 在了他的旁边,同时也轻舒了一口气。

那你就给50吧,看你穿的都是名牌,也不差这俩儿小钱是吧?

我想这小子还真会趁火打劫,但还是微笑着说好啊好啊。

大卡车开始狂奔起来,我回头看去,身后掀起一片黄色的尘浪。朦胧中,我 看到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在尘浪间翻动着……就忙转回了头,不敢再看下去了。

我说你知道白杨树林那边的白楼是什么地方吗?

司机说:“靠,看你就是外地人,那里不是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吗?”

我不自觉地“哦”了一声,说:“我问了你一句废话,我知道是精神病医院 呢。”然后我就开始使劲搓自己的手心,原因是手心真的好痒痒。磋了一会就好 多了。

司机开始沉默了,但我发现他总用眼睛斜视我,让我感觉怪怪的。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车子终于驶出了黄土大道,上了柏油马路,速度比 先前快了许多。看着路上过往的人流和车辆,我使劲晃了晃自己的头,想让自己 清醒一些。

自己怎么会住进精神病医院的呢?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怎样想都理不清一 个头绪出来。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在阿良的出租车上的情景,那应该是自己最后在 城市里的时间记忆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去报警?把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讲给警察同志听?人家 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吗?该不会把我送回到精神病医院吧?

也是,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破东东啊?!

可这些真的存在吗?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低声问自己。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相信有,主要是我没有看到过。”司机接过话茬说, 瞬间又斜视了我一下。他的耳朵还真灵。

临近中午时分,车子终于驶进了市区。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来往往的大 小车辆,我的泪水险些落下来,那种感觉就如刚从一个恶梦中惊醒过来看到了自 己的亲人一样。

“你想在哪里下车?”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旁,“前面不允许走大 车的。”

我知道自己该下车了,就忙拿出钱包,边掏钱边问他:“今天是几月几号?”

“9 月14日,怎么了?对了,你给我钱呀!”这小子向我伸出了惨白的小手。

我从钱包里不假思索地捏出一张纸币,看看面值,居然是5000万!我的手一 抖,冥币就掉到了车座旁了。

“你……你真的是从大鸭子山跑出来的病人啊!算我倒霉!你快给我下车… …下车!”司机虚张声势地对我大喊着,看他的样子很害怕我会随时扑向他。

我忙打开车门跳下了车,那给死人烧的冥币被司机从车窗给扔了出来,慢悠 悠地飘落在了我的脚下。

我的钱包里竟塞得满满的都是冥币!

9 月14日?阿良告诉我千万记住9 月15日这个日子。明天不就是9 月15日了 吗?还有,那个被小娜称为我老婆的大玲子为什么要告诉我今天是10月14日?两 个时间整整相差了一个月呀!

程菲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和小雪来精神病医院看我?!

我的头脑开始渐渐清晰起来,但怎么都想不起来给程菲送葬的那天是几月几 日了。

精神病医院的那帮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阿良那两颗闪着白光的尖牙齿又是怎么回事情?我怎样才会救了他?

独眼人告诉我还有六天的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几天了,可独眼人又在哪儿呢?

我盲目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霍地,我停在了一座大厦前,四个鲜红色的大字映入我的眼帘:《宛城晨报 》。正是中午时分,报社的门前很清静,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

我该进去吗?那里还会隐藏着鬼怪吗?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刻,我突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气之声… …

我第二次听到这样哀怨悲凉的叹气的声音。第一次是在竟圆咖啡厅的洗手间 里,当时给我的印象是那样的深刻,那样的恐惧,同时也在感染着我的心绪。我 轻轻回身看去,中午的阳光下,我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手拿竹棍儿身着蓝色 布衣戴着墨镜的老人。我不知道他站在我的身后有多久了,我看着他,说:“您 还认得我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先生,您挡了我的路。”

我低头看脚下的路,发现自己的确是站在了盲人专用道上。

我说您要去哪里?

他说天下之大,总有我要去的地方。继而,转身就顺着盲人道向回走去。

我跟着他,很近地贴着他走。

这分明是那个给我算卦救我冲出地府的独眼人吗?他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 呢?难道是让我跟着他走吗?是在暗示我什么吗?看着身边匆匆经过的行人、车 辆、高楼大厦,我突然感到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我的神志是 清醒的,我不是精神病人!那些可怖的经历依稀在自己的脑海里呈现着、翻滚着。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幻觉不成?我坚信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一阵剧烈的疼痛,迫使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独眼人突然停了步子,转身向我看来。我急收了脚 步,险些撞到他的身上。

我说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您走吗。

他说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我是个盲人,一个算卦的盲人,身 上没有几个钱的,假如你想抢劫的话,不应该选择我这样的人来抢。

我说您错了,您见过我这样文明的抢劫犯吗?告诉您,我和您一样,也是个 算卦的。并且我知道,您并不是真正的盲者,您还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到光明。

独眼人沉默了。

我继续说,我真的想和您好好谈谈。

独眼人摘了墨镜,用独眼看了我一下,又戴在鼻梁上,转身向拐角的胡同里 走去。我跟着他的步伐,继续跟在他身后走。

我们停在胡同内一面僻静的大墙根儿下。独眼人从口袋里取出几张褶皱的报 纸,抚平了褶子,平放在地上,屁股就要坐上去。

我大喊一声“别坐!”吓得独眼人身子一歪,靠在了墙壁上。

那是一张《宛城晨报》,一版的显要位置赫然印着:

记者周正打“的”采访车祸反遇车祸

女“的姐”梅子当场身亡

本报讯:9 月4 日上午,本报记者周正在打“的”去采访西城高速公路发生 的一起离奇车祸的途中,因车速太快,出租车刹车失灵,撞进了路边的白杨树林 里,撞折了三棵碗口粗的白杨树……被宛城人称为美女“的姐”的梅子当场死亡 ……记者周正昏迷不醒,立即送往医院抢救……成植物人……

我的手开始哆嗦了,继续颤抖地翻阅下面的报纸:

记者周正打“的”采访车祸反遇车祸

女“的姐”梅子当场身亡(续一)

本报讯:记者周正在昏迷的第三天深夜突然神秘失踪,据值班护士讲,在周 正失踪的那天午夜,查房时,在走廊里看到一着青色西装的人影从周正的病房里 走出,一闪后消失不见。随后突然全院停电,后查明停电原因是保险烧丝断。五 分钟后,全院恢复供电时才发现,昏迷不醒的周正已不在病床上……

记者周正打“的”采访车祸反遇车祸

女“的姐”梅子当场身亡(续二)

本报讯:9 月8 日午夜,一个奇怪的匿名电话突然打进《宛城晨报》热线, 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一名年轻女子说,她看到失踪的周正大记者正酣睡在大 鸭子山竟圆公墓旁的草丛里。当报社负责人说假如消息属实,报社会立即付给信 息费时,举报人说不用了,你们快来吧,随即电话便被挂断。当报社采访车和医 院救护车在深夜赶到竟圆公墓旁的时候,果然发现了正在草丛里打呼噜的周正, 看起来他非常疲惫。大家当即把周正唤醒。哪知周正竟疯了一般跳起来,把去接 他的七个人全都打倒在地,并抢了救护车司机的口罩,撒腿往小树林里跑去。黎 明时分,大家才在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找到了继续睡觉的周正,把他绑到了担架 上……周正醒来后,开始胡言乱语,说他是已经死去了的程菲(市修配厂技术科 科长程菲离奇自杀后,遗体至今没有找到,本报关注中)。此事惊动了正在全力 侦破程菲尸体失踪案的公安机关。据查,周正确是程菲的初中同学,警方怀疑周 正与程菲遗体的失踪案有密切关联,怀疑周正受到了极大刺激,才会造成此种精 神错乱……目前周正已被送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做进一步的观察和治疗……案 情扑朔迷离……

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报纸撒落到了地上。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是个精神病人?还是我中邪了?我经历的那些可 怕的景象在我的脑海里闪现着、跳跃着……

我的头好疼,痛得我不得不用双手捂住了头顶。

您说话呀!您为什么要我看这些?我真的是在现实中吗?

我放下双手,抬头看去,我的面前,只是一面黑色的大墙。天空不知道什么 时候,已经暗淡下来了。独眼人呢?我转回身去找他,幽深的胡同里,只有我孤 独的站在这里。看不到独眼人的影子,一阵寒冷的风在胡同里撩过,打了个小旋 风,把我脚下的报纸吹了起来,翻着跟头跑远了。

独眼人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呢?今天到底是几月几号?

我向胡同口走去。

在走进报社大门的时候,我向门卫室里看了一眼。我看到熟悉的老王头正伏 在桌子上迷糊。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进入。我就径直走向了电梯。

13楼?

我边按着电梯的指示按钮,边不时地向自己身后观察。电梯里空荡荡的,我 真的怕突然出现一帮子人来,还有那个大块头很容易掉下来的胳膊……

好在,电梯里没有一点反常的现象发生,很顺利地把我送到了13楼。

各个采编室的屋门都紧闭着,楼道里很清净,没有一点的声响。人呢?我记 得这帮家伙中午都喜欢在办公室里甩扑克,挂纸条啊……

推开魏总办公室的门,发现魏总正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冲我傻笑呢……

我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老魏,我想从他的傻笑中找到一些我所需要的答 案。

紫色的厚厚的窗帘半遮蔽着窗子,加上外面的阴郁的天空,使房间里更加暗 淡了。老魏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笑容僵持着,给我的感觉越来越恐怖,我 真的想立即撤出他的办公室。这时,老魏的身子前倾了一下,嘴巴终于动了起来 :“快进来呀,我的大功臣!为了你,我有意把全报社的人都放了半天的假呢。”

老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把我向房间里推了推,然后就把门给关死了。

我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沙发上,仍在仔细观察着老魏的一举一动,我想知道这 老家伙在搞什么鬼?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中午的时候人少啊……你小子装得可真像啊!” 老魏给我倒了杯水,送到了我很肮脏的手里。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注视着他。

“你让咱晨报的发行量翻了十番!我会给你发奖金的!你的红包我早就准备 好了!快,告诉我,那些鬼怪的事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又是怎样从三楼上跳 下来而没有受伤的?”

我无言以对,心里突然有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

“你这是怎么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没有必要对我保持沉默的。现在警 察都在找你,我们应该研究一下你下步该怎样做,是投案自首还是……”老魏收 敛了一直挂在腮帮子上的笑容。

我说您先别说那些没用的,能先介绍一下我都做了些什么吗?

老魏说有什么好介绍的,想起你说的那些话我现在都还感觉脖子后面发凉呢。 对了,你把程菲的尸体给藏哪儿了?快交出来吧,免得吃官司。

我说你真的以为是我把程菲的尸体给盗窃了吗?

老魏说我不这样以为,可是,外面都这么说呢。

我说我那两个同学真的也死了吗?

老魏愣了一下,用很怪的眼光看了我一小会,说你应该知道的呀,一个死于 突发心脏病,却躺到了太平间里程菲遗体的位置上……另一个死于车祸。死于车 祸的那伙计的胳膊现在还没有找到……我们的报纸正在追踪报道呢……

看来,这两件事情是的确发生过了……

后来呢?我问。

后来你就住院了,对了,你是不是和美女“的姐”梅子有一腿呀?你总喜欢 打她的车去采访,这全报社的人都知道,都看到过你和这俏娘们儿黏糊……人家 在医院开救护车的老公还要去找你算账呢……

梅子的老公是不是叫阿良?

是啊!看来阿良定是找过你了,你是不知道啊,这浑球还要点火烧了咱报社 呢。全报社的人都在骂你,说你惹的祸却危害到了大家的人身安全……不过还好, 现在这“乌龟”也进了大鸭子山精神病医院了……

是这样啊,看来全报社的人真的都很恨我呢。我点了点头说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你就玩失踪和编造遇鬼的故事,说自己是死去的程菲……你住进精神 病院的时候,我让大玲子假扮你老婆去看你……

老魏刚说到这儿,突然停了话语,转头向门口看去。

是的,我也听到了,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正从走廊深处向门口的方向走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这脚步声真的是那样让我不安。

脚步声停在了门前,同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老魏示意我躲到文件柜的侧面去。我身子紧贴着墙,伸出脑袋向门口看去, 门开了,我看到了大块头出现在门前,他的一个衣袖是空的,正随着他身体的摇 晃不停地摆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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