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爱,谎言与写作:杜拉斯影像记》,总是想到张爱玲。 一、童年 杜拉斯比张爱玲大6岁。 1914年4月4日,她出生于越南西贡西北部的嘉定。 他的父亲是嘉定师范学校的校长,母亲是西贡市立学校的副校长。他们在结合之前,已经在越南定居有十个年头了。 杜拉斯在热带的酷热、奔涌的大河以及湿润的三角洲里度过了童年。 杜拉斯说,“一切都源自童年。我之后看到的毫无用处。” 这一段记忆深深嵌入杜拉斯的生命,不仅仅是异国情调,还包括七岁时死去的父亲,独自抚养兄妹三人长大的母亲,女乞丐和她即将死去的孩子,小哥哥,以及来自北方中国的情人。 童年、少年时期的经历,影响着所有人的一生,即使弗洛伊德没有说,我们也能从杜拉斯和张爱玲身上看出来。 杜拉斯的父亲在她七岁那年去世,她的母亲承担了生活的所有重任。从越南到法国,从法国再回到越南,这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被陷在遥远他国的穷乡僻壤。孤单、落寞和绝望在一天天扩大。 杜拉斯在母亲的阴影下长大。她在《情人》中写道,“在我的幼年,我的梦充满着我母亲的不幸。” 和杜拉斯不一样,张爱玲幼年的生活里没有绝望的母亲,反倒有一个被鸦片迷住的灰暗色的父亲。 母亲的角色是缺席的,而缺席反倒加重了母亲的地位。 张爱玲曾经非常期待母亲的归来,对母亲满怀希望,心生崇拜,而母亲终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走进她的生活。 16岁那年黄素琼再次从国外回来,张爱玲去的比较勤,与继母起了争执,终于被父亲软禁,大半年后才跑出来,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若是正常剧情,母女该团圆了,而等待她的并不是母亲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一切都是硬生生的,她与母亲的关系相当冷淡。 黄素琼对女儿不满意,处处讽刺。在这样的压力下,张爱玲说,“我觉得我是赤裸裸的站在天底下了,被裁判着像一切的惶惑的未成年的人,因于过度的自夸与自鄙。” 张爱玲似乎有些恨母亲,恨她不爱她。报复的手段是把欠她的钱还给她,二两金条,在母亲再次回国的时候,她递给她,好像从此就一拍两散,再无瓜葛。母亲果然落下泪来。 张爱玲太决绝,太冷酷,但她被母亲所影响的性格和内心深处的暗疾,永远不可能消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写在纸上,写进小说,写进书里。 1956年8月13日,杜拉斯七十九岁的母亲在她的泰尔特城堡去世了,这一年杜拉斯42岁。 第二年,黄素琼在英国住进医院,她写信给张爱玲希望能够到英国与她见一面,张爱玲当时和赖雅生活在一起,没法去,只是寄了一些钱,写了信。 一个月后,黄素琼去世。这一年,张爱玲37岁。 二、样子 说到这两位女作家的样子,杜拉斯戴着厚眼睛穿着套头毛衣满脸皱纹的老年形象,总是更容易记住。 而张爱玲,一提到她,我们第一个想到的画面,总是那张穿着旗袍,一手叉腰,昂着头,直直看着你的照片。那股子与你无干,真张爱玲。 如果你看过张爱玲的《对照记》,看过张爱玲最后全盘托出的影像人生,又看过杜拉斯各个年龄段的照片,比如这本《爱,谎言与写作:杜拉斯影像记》,那么,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张爱玲的样子越走越温和,锋利和决绝慢慢展平,皱纹爬上脸庞,最后一张她拿着有金正日照片的报纸,笑起来,非常美。 杜拉斯则是相反,小时候的杜拉斯很漂亮,十八九岁的时候,已经很迷人。可是中年以后,杜拉斯就变了样,她的神态走向了深沉,笑也不笑了,一副知识分子样子。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是什么使一个人的容貌和气质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我们无从得知,因为这怎么可能被一两句话归纳出来呢,这是一个人的半生呀。发生了多少事,多少低回时刻,痛哭时刻,欣慰时刻,外人不足道。 杜拉斯与张爱玲,同一个时代里,东西方的两个作家,除了上面说到的与母亲的关系外,还有许多相似之处。 比如,她们的爱情故事总是被人谈论。比如,她们都热爱影像艺术。但最终,令她们被人们记住与谈论的,仍然是她们的文字。 关于写作,有一点也是相似的。正如杜拉斯说,“我写作并无目的。我甚至不为女人而写。我写女人是为了写我,写那个贯穿在多个世纪中的我自己。”张爱玲也是一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