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写作特点主题 爱情,一直是文学的永恒主题,川端康成的绝大多数作品都描绘了爱情,但他的爱情主题与传统的爱情主题有很大不同。川端既不偏重爱情的缠绵悱恻和欢乐气氛,也不侧重爱情的生离死别和悲剧结局,而是表现一种轻淡、感伤的爱情。如《伊豆的舞女》中“我”和阿薰自始至终没有向对方倾吐过一句爱慕之情的话,而彼此对对方的感情又都处于似察觉非察觉之间,这样的恋情,只是一种心心相印、不见言表的情愫,既没有狂热的海誓山盟,也没有心醉神迷的情话喁喁,没有冲动,没有骚怨,更没有断肠的痛苦,一切言行都是那么淡泊、含蓄。《古都》里,秀男与千重子、苗子,千重子同真一、龙助的爱情也十分纯真而淡泊,他们之间并没有因爱情而产生复杂的纠葛,一切都是那么平平淡淡地发生和结束,给人留下无穷的韵味。 死亡,也是文学常表达的主题之一。由于川端自幼目睹了太多的死亡,所以在作品中总是不自觉地表现它。但他描写的死亡与其他作家不同,大多数作家是把死亡当作故事的终结,而川端却把死亡当作故事的起点来写的,“据统计,第一次全集中有34篇作品在开头五行里含有死或与死直接相关的话,占全集作品的三成”。《白色的望月》、《水月》及《山之音》等后期作品,一开始就在疾病或垂暮的人生氛围中透露出死的信息。更独特的是,川端认为死亡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所以他在作品中完全把死亡描写成绝美的意境。如《雪国》里叶子的死,是“内在生命在变形,在转变成另一种东西”,是生命的延续,《千鹤》中太田夫人死后,菊治和文子都感到她似乎更美,真正是“美的化身”。 虚无与悲观,是现代派文学的主题。川端自称“受到西洋现代文学洗礼”,在小说中也表现了悲观与虚无的主题,但他所表现的悲观与虚无,与前者有很大不同,西方现代派小说中表现出的虚无与悲观,是以价值观念的空缺和自我意识的破灭为主要特征的,而川端的虚无与悲观却不是以现实生活条件的荒诞为前提,也不表现为价值观念的空缺和自我意识的破灭,而是通过非现实的、抽象的环境,来表现人生无常,灭我为无即是解脱的思想,它与川端的禅宗意识有很大的关联。 人物 川端康成笔下的人物从群体上考察,在小说中所形成的空间范围较小,但就人物个体来说,所占的空间范围又很大。他的小说大都写男女主人公的恋爱生活。他不太注意主人公的种种社会关系,因而与主人公相关的众多人物都被作家艺术地简化掉了,这样,小说中往往形成几个主要人物的活动,显得笔墨洗练,人物性格、情感变化更丰富。 他的短篇名作《伊豆的舞女》写一个20岁的高中生“我”感到人生孤寂,独自去伊豆旅行,路上遇到一群巡回演出的江湖艺人,便同他们结伴而行。他们心地善良,人情纯朴,使“我”感到温暖,“我”便与那个天真未凿、烂漫可爱的小舞女之间隐然萌发一种初恋之情。四天后,同那班艺人分手时,“我”那郁结的情怀早已苏解,在甜蜜愉快的感觉中,无端地洒下一把沁人心脾的泪水。小说对“我”的家庭情况及孤寂的因由未作过多的交待,对那班艺人情况也只是简笔勾勒,而主要以含蓄的笔墨凸现了“我”与舞女的心理变化及情感交流过程,小说中的人物就是舞女与学生。《重逢》描绘一对情人在战乱之后相逢,产生悲喜交集的复杂情感。《水月》写一对新婚夫妇,丈夫被征入伍,战后带病复员,不久死去,妻子改嫁,但仍对前夫怀有眷恋之情。《名人》只有秀哉名人和大竹七段两个人物,小说“虽然以观战记的写实性,也写了棋局的气氛和环境,但主要是写人、写人生命运,而不是单单写棋,他突出地展示了秀哉名人在对局过程中所表现的美好的心灵”。最典型的是小说《禽兽》,写主人公被恋人抛弃,独自和禽兽一起生活,通过细心的观察,觉得它们并不薄情,对它们产生了爱,人物只有一个。代表作《雪国》虽然写了岛村、行男、驹子、叶子等一系列人物,但也没把重点放在人物的社会关系上。小说对岛村原来生活的世界及有关人物只是侧面提及,对驹子与叶子、驹子与行男、叶子与行男的关系也作了模糊处理,而把重点放在对驹子形象的刻画上。这一点川端康成自己曾作过说明:“我认为与其以岛村为中心把驹子和叶子放在两边,仿佛不如以驹子为中心把岛村和叶子放在两边好。对处在两边的岛村和叶子,我采用了不同的写法,但哪个都没写明白。”这既体现了川端康成对人物群体空间处理的美学原则,又达到了含蓄丰厚的艺术效果,留下了令人深思的艺术空白。 总之,川端康成在他的一些主要作品中保持了一贯的抒情、孤独与寂寞的格调。由于省去和简化了与主人公相关的其他许多次要人物,便腾出了大量篇幅对主人公的心灵情感世界进行酣畅淋漓的表现。在川端康成笔下的恋人里,男主人公大都是忧郁型的,敏感、孤独、感伤而略带躁急,尤其是主人公处于情感危机和精神变异之中时,更显出骚动不安的情绪,如《伊豆的舞女》中的“我”,《雪国》中的岛村,《睡美人》中的江口由夫等。而他笔下的女主人公,如舞女、驹子、叶子、千重子、苗子等多是温柔美丽、善良多情的,她们具有细腻的情感与自我牺牲的品格,有的甚至带有日本古雅娴静的美态,作者往往在她们身上赋予一种理想化的色彩。 手法 语言 川端对于作品的文学语言,要求极为严格。据说他写完一节之后,总要反复推敲琢磨,修改后往往删去大半。因此,他的文章虽然颇为接近口头语言,但读来丝毫没有啰嗦之感。用语简明,描写准确,这又同他对于自己所描写的对象观察细致,熟谙于心,有着重要的关系。 语言清新秀丽也是形成川端小说阴柔美的因素。由于受传统美的熏陶,川端康成喜用纤柔、流畅、平易和优美的语言来描写事件、人物、情绪和自然物象,加之他重视运用传统艺术的表现手法,抒发人物内心深处那种纤柔的感情,从而形成了抒情化的散文化的风格,可以说,川端的每一部小说都堪称是一首给人以美的享受的散文诗。 意象 川端小说中运用的意象有:镜子、花、梦、雨、彩虹等,这些也是传统作家和现代派作家们爱用的意象,但川端赋予了它们新的含义。 川端在小说中运用得最多的意象是“镜子”。据说,日本人把镜子当作一种“神器”放在家庭的神龛上,以静观自身。川端认为,镜中的景物和人比现实的景物和人更美,文学就像镜子一样,作家要有这样的感觉。因此,他在多部小说里描写了镜子和镜中世界,最著名的要算《雪国》中的“暮景的镜”和“白昼的镜”,两面镜子和镜中人物,象征了作家要表达的超现实的虚幻美。短篇小说《水月》几乎是通篇描写了镜子和镜中世界。用者借女主人公的话说:“镜中树木的翠绿比实物更加青葱可爱,,镜中百合花的洁白比本身还要明丽动人”,显然,川端想说明的是,比起现实世界来,镜中世界才显得更加美丽。然而,镜中的世界无论如何美丽,但它毕竟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可以目睹,难以实求,这就象征了美存在于无数的假象所造成的瞬间的幻觉之中。“镜子”意象运用,非常形象地表达了川端小说的虚幻主题。 花,也是川端小说中一再重复的意象。现代英国小说家D·H·劳伦斯也喜爱用花作意象,他笔下的花寓意主要是与男女主人公的精神活动和爱情变异有关,而川端小说中的花则主要象征女性美及人物的命运。试看川端在《我在美丽的日本》中赞叹不绝的“藤花”的寓意:“我觉得这种珍奇的藤花象征了平安朝的文化,藤花富有日本情调,且具有女性的优雅,试想在低垂的藤蔓上开着的花儿在微风中摇曳的姿态,是多么纤细娇弱,彬彬有礼,脉脉含情”。所以川端在小说里描写了各种形态、种种颜色的樱花、胡枝子花等来象征日本文化和女性美。比较突出的是《古都》中寄生在枫树干上的两株紫花地丁是重复多次的意象,它象征了千重子和苗子姐妹俩那种咫尺天涯,虽能相见,但却始终难以团聚的命运。 雨,也是一种意象,《伊豆的舞女》中多次出现的“雨”象征男女主人公缠绵的情思和纯洁的心灵。《古都》中的“雨”则象征千重子与苗子的手足情深。 此外,彩虹、火场、银河、梦等也是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 精神分析法 一是传统文化精神与现代意识的融合,表现了人文理想主义精神、现代人的理智和感觉,同时导入深层心理的分析,融会贯通日本式的写实主义和东方式的精神主义。 二是传统的自然描写与现代的心理刻画的融合,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和乔伊斯的意识流,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又把自身与自然合一,把自然契入人物的意识流中,起到了“融合物我”的作用,从而表现了假托在自然之上的人物感情世界。 三是传统的工整性与意识流的飞跃性的融合,根据现代的深层心理学原理,扩大联想与回忆的范围,同时用传统的坚实、严谨和工整的结构加以制约,使两者保持和谐。这三者的融合使传统更加深化,从而形成其文学的基本特征。 意识流 川端康成在实际创作中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倾向。有的作品采用纯新感觉派的写法,极力强调主观感觉,热心追求新颖形式,另有一些作品却没有采用纯新感觉派的写法,主要使用朴素、简洁的白描手法。20年代末期和30年代初期,他又被新心理方义和意识流小说所吸引,相继写出两篇纯属模仿式的小说——《针与玻璃与雾》和《水晶幻想》;但后者中途辍笔,并且其后再也没有写过这类作品。由此可见,川端不满足于单纯模仿,不肯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决心另辟新径。所谓新径,就是将日本古典文学传统和西方现代派方法有机地结合起来的道路。经过长期探索,他在这条路上取得了很大的进展,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川端康成影响川端康成从追求西方新潮开始,到回归传统,在东西方文化结合的坐标轴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了运用民族的审美习惯,挖掘日本文化最深层的东西和西方文化最广泛的东西,并使之汇合,形成了川端康成文学之美。也就是说,他适时地把握了西方文学的现代意识和技巧,同时又重估了日本传统的价值和现代意义,调适传统与现代的纷繁复杂的关系,使之从对立走向调和与融合,从而使川端文学既具有特殊性、民族性,又具有普遍性和世界性的意义。川端康成这种创造性的影响超出了日本的范围,也不仅限于艺术性方面,这一点对促进人们重新审视东方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和启示性。可以说,他为日本文学的发展,为东西方文学的交流,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成功地将日本文学的传统美与现代主义的多种艺术技巧完美地结合了起来,“在东西方文化的大撞击中找到接合点”,从而开拓了新的领域,创造了独特的“川端康成之美”。 川端康成人物评价1968年,以《雪国》、《古都》、《千只鹤》三部代表作,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瑞典皇家文学院常务理事、诺贝尔文学奖评选委员会主席安德斯·奥斯特林致授奖辞,突出地强调: “川端先生明显地受到欧洲近代现实主义的影响,但是,川端先生也明确地显示出这种倾向:他忠实地立足于日本的古典文学,维护并继承了纯粹的日本传统的文学模式。在川端先生的叙事技巧里,可以发现一种具有纤细韵味的诗意。” “川端康成先生的获奖,有两点重要意义。其一,川端先生以卓越的艺术手法,表现了道德性与伦理性的文化意识;其二,在架设东方与西方的精神桥梁上做出了贡献。” 川端康成人物思想川端康成的美学思想是建立在东方美、日本美的基础上,与他对东方和日本的传统的热烈执着是一脉相通的,其美学基本是传统的物哀、风雅与幽玄。 在川端康成看来,美与悲是密不可分的、相辅相成的。如在《不灭的美》(1969)一文里,他引用了诗人高村光太郎(1883-1956)的一句话“美在不断变化,但却不会泯灭”之后写道:“这句话渗透了我的心。”为什么他对高村光太郎这句话感触如此深刻呢?因为高村光太郎的话写于日本战败以后,他相信日本虽然战败,可是日本的美却不会泯灭。川端康成颇有同感。他也认为美有时是和战乱、失败甚至亡国联系在一起的,越是这种美越有感人的力量;比起修建金阁寺(1397)的足利义满将军时期来,其后修建银阁寺(1489)的足利义政将军时期的文学艺术更有吸引力,因为后者京都处于长期战乱状态,仍然保存并创造美。所以,他进一步发挥道:“在日语里,悲哀一词是与美相通的。”他在战后不久曾经表示,自己今后只能吟咏日本的悲哀了。据他解释,他当时所说的悲哀便包括美在内。又如在《日本美之展现》(1969)一文里,他指出平安时代(794-1192)的风雅和物哀成为其后日本美的源流。所谓“物哀”一词,本来含有深沉的感触、无名的伤感、多愁善感、人生。·无常、浮生若梦等等意思,文学评论家本居宣长(1730-1801)将它用于《源氏物语》的评论,认为该小说之主旨即物哀。可见川端康成在这里仍然以为日本的美是与悲哀分不开的。此外,据《作家访谈—川端康成》(1953,中野好夫)一文记载。 川端康成承认日本风俗、习惯以及感受方法中的哀伤情调浓重地渗入自己的心里,从而形成了一种感伤主义;他甚至觉得在战争时期的流行歌曲包括军歌中也往往充满悲伤的情调。 川端文学的美的“物哀”色彩是继承平安朝以《源氏物语》为中心形成的物哀精神,往往包含着悲哀与同情的意味。川端继承日本古典传统的“物哀”,又渗透着佛教禅宗的影响力,以“生—灭—生”的公式为中心的无常思想的影响力,在美的意识上重视幽玄、无常感和虚无的理念,构成川端康成美学的另一特征。 另据川端康成在诺贝尔文学奖纪念讲演《我在美丽的日本》(1968)里的一段话,也可以看出他是多么倾向哀愁。在引用镰仓末期女歌人永福门院(1271~1342)的两首充满悲哀美的和歌之后,他表示:这些和歌“象征着日本纤细的哀愁,我觉得同我的心境颇为相近”。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总是把美与悲联系在一起加以表现,构成一种既美且悲、愈美愈悲、愈悲愈美、因美方悲、因悲方美的独特格调,抒情味浓,感染力强。在这个意义上说,川端康成的小说堪称悲哀美的颂歌。 川端康成深受佛教禅宗的影响,他认为汲取宗教的精神,也是今天需要继承的传统。他向来把“轮回转世”看做“是阐明宇宙神秘的唯一钥匙,是人类具有的各种思想中最美的思想之一”。所以,在审美意识上,他非常重视佛教禅宗的“幽玄”的理念,使“物哀”加强了冷艳的因素,比起“物”来,更重视“心”的表现,以寻求闲寂的内省世界,保持着一种超脱的心灵境界。但这不是强化宗教性的色彩,而是一种纯粹精神主义的审美意识。 川端康成经典语录1、 美在于发现,在于邂逅,是机缘。 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 生并非死的对立面,死潜伏于生之中。 即使和幽灵同处地狱也能心安理得;随便什么时候都能拔腿而去。这就是我,一个天涯孤客心底所拥有的自由。 驹子撞击墙壁的空虚回声,岛村听起来有如雪花飘落在自己心田里。 ——川端康成 《雪国》 2、 你连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颜色 ——川端康成 《雪国》 3、 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未眠。 如果一朵花很美,那么有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活下去!” ——川端康成 《花未眠》 4、 即使靠一枝笔沦落于赤贫之中 我微弱而敏感的心灵也已无法和文学分开。 ——川端康成 《独影自命》 5、 死亡是拒绝一切理解的。 ——川端康成 《千只鹤》 6、 风雅,就是发现存在的美,感觉已经发现的美。 ——川端康成 《美的存在与发现》 7、 我们都是上帝之子,每一个降生就像是被上帝抛下... 因为我们是上帝之子,所以抛弃在前,拯救在后。 ——川端康成 《古都》 8、 黄昏的景物在镜后移动着。也就是说,镜面映现出的虚像与镜后的实物在晃动,好像电影里的叠影一样。出场人物和背景没有任何联系。而且人物是一种透明的幻像,景物则是在夜霭中的朦胧暗流,两者消融在一起,描绘出一个超脱人世的象征世界。特别是当山野里的灯火映照在姑娘的脸上时,那种无法形容的美,使岛村的心都几乎为之颤动。 ——川端康成 《雪国》 9、 这是一幅严寒的夜景,仿佛可以听到整个冰封雪冻的地壳深处响起冰裂声。没有月亮。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多得令人难以置信。星辰闪闪竞耀,好像以虚幻的速度慢慢坠落下来似的。繁星移近眼前,把夜空越推越远,夜色也越来越深沉了。县界的山峦已经层次不清,显得更加黑苍苍的,沉重地垂在星空的边际。这是一片清寒、静谧的和谐气氛。 女子发现岛村走近,就把胸脯伏在窗栏上。这种姿态,不是怯懦,相反地,在这种夜色映衬下, 显得无比 坚强 。 ——川端康成 《雪国》 10、 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徒劳。 ——川端康成 《雪国》 11、 罪责也许不会消失 悲哀却是会过去的 ——川端康成 《千只鹤》 12、 我仿佛只有脚离开现实,遨游于天空中了! 自杀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 死亡等于拒绝一切理解 人是不断消失在过去的日子里的 美,一旦在这个世界上表现持来就不会泯灭 ——川端康成 《不灭的美》 13、 这是一种错觉。因为从姑娘面影后面不停地掠过的暮景,仿佛是从她脸的前面流过。定睛细看,却又扑朔迷离。车厢里也不太明亮。窗玻璃上的映像不像真的镜子那样清晰了。反光没有了。这使岛村看入了神,他渐渐地忘却了镜子的存在,只觉得姑娘好像漂浮在流逝的暮景之中。这当儿,姑娘的脸上闪现着灯光。镜中映像的清晰度并没有减弱窗外的灯火。灯火也没有把映像抹去。灯火就这样从她的脸上闪过,但并没有把她的脸照亮。这是一 束从远方投 来的 寒 光,模模糊糊地照亮了她眼睛的周围。她的眼睛同灯火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妖艳而美丽的。 ——川端康成 《雪国》 14、 “这样的日子里连音色都不一样啊!”驹子仰头望了望雪后的晴空,只说了这么一句。的确,那是由于天气不同。要是没有剧场的墙壁,没有听众,也没有都市的尘埃,琴声就会透过冬日澄澈的晨空,畅通无阻地响澈远方积雪的群山。 虽然她自己并不自觉,但她总是以大自然的峡谷作为自己的听众,孤独地练习弹奏。久而久之,她的弹拨自然就有力量。这种孤独驱散了哀愁,蕴含着一种豪放的意志。 ——川端康成 《雪国》 15、 在遥远的山巅上空,还淡淡地残留着晚霞的余晖。透过车窗玻璃看见的景物轮廓,退到远方,却没有消逝,但已经黯然失色了。尽管火车继续往前奔驰,在他看来,山野那平凡的姿态越是显得更加平凡了。由于什么东西都不十分惹他注目,他内心反而好像隐隐地存在着一股巨大的感情激流。这自然是由于镜中浮现出姑娘的脸的缘故。 ——川端康成 《雪国》 16、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 ——川端康成 《雪国》 17、 花开即死亡。 ——川端康成 18、 岛村把这间奇特的房子扫视了一圈。只有南面开了一个低矮的窗,但细格的纸门却是新糊的,光线很充足。墙壁也精心地贴上了毛边纸,使人觉得恍如钻进了一个旧纸箱。不过头上的屋顶全露出来,连接着窗子,房子显得很矮,黑压压的,笼罩着一种冷冷清清的气氛。一想起墙壁那边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也就感到这房子仿佛悬在半空中,心里总是不安稳。墙壁和铺席虽旧,却非常干净。 他想:驹子大概也像蚕蛹那样,让透明的身躯栖居在 这里吧。 —— 川 端康成 《雪国》 19、 我处在一种美好的空虚心境里,不管人家怎样亲切对待我,都非常自然地承受着。我想明天清早带那个老婆婆到上野车站给她买车票去水户,也是极其应当的。我感到所有的一切都融合在一起。 我的头脑变成一泓清水,滴滴答答地流出来,以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感觉甜蜜的愉快。 ——川端康成 《伊豆的舞女》 20、 船舱里的煤油灯熄灭了。船上的生鱼味和潮水味变得更加浓重。在黑暗中,少年的体温温暖着我。我任凭泪泉汹涌。我的头脑恍如变成了一池清水,一滴滴溢了出来,后来什么都没有留下,顿时觉得舒畅了。 ——川端康成 《伊豆的舞女》 21、 但是,看上去她那种对城市事物的憧憬,现在已隐藏在淳朴的绝望之中,变成一种天真的梦想。他强烈地感到:她这种情感与其说带有城市败北者的那种傲慢的不满,不如说是一种单纯的徒劳。她自己没有显露出寂寞的样子,然而在岛村的眼里,却成了难以想象的哀愁。如果一味沉溺在这种思绪里,连岛村自己恐怕也要陷入缥缈的感伤之中,以为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徒劳。但是,山中的冷空气,把眼前这个女子脸上的红晕侵染得更加艳丽了。 ——川端 康成 《 雪国》 22、 凌晨四点,看到海棠花未眠。 ——川端康成 23、 一切艺术都无非是人们走向成熟的道路。 ——川端康成 《纯真的声音》 24、 秋天也是从脚心的颜色、指甲的色泽中出来的。入夏之前,让我赤着脚吧。秋天到来之前,把赤脚藏起来吧。夏天把指甲修剪干净吧。 初秋让指甲留点肮脏是否更暖和些呢。秋天曲肱为枕,胳膊肘都晒黑了。 假使入秋食欲不旺盛,就有点空得慌了。耳垢太厚的人是不懂得秋天的。 ——川端康成 《初秋四景》 25、 也许凡人都是弃儿,因为出生本身仿佛就是上帝把你遗弃到这个人世间来的。 ——川端康成 《古都》 26、 凌晨四点,发现海棠花未眠,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就要活下去 ° ——川端康成 27、 贫寒之中自有一种强劲的生命力。 ——川端康成 《雪国》 28、 这条乡间小径,铺满了落叶,壁峭路滑,崎岖难行。我下气不接上气,反而豁出去了。我用时候支撑膝头,加快了步子。眼看一行人落在我的后头,只听见林间送来说话的声音。舞女肚子撩起衣服下摆,急匆匆地跟上了我。她走在我身后,保持不到两米的距离。她不想缩短距离,也不愿拉开距离。我回过头去同她攀谈。她吃惊似得嫣然一笑,挺住脚步回答我,舞女说话时,我等着她赶上来,她却依然驻足不前。非等我起步,她才迈脚。小路 曲曲弯弯, 变得 更 加险峻,我越发加快步子,舞女还是在后头保持二米左右的距离,埋头攀登。重峦叠嶂,寥无声息。其余的人远远落在我们的后面,连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川端康成 《伊豆的舞女》 29、 驹子撞击墙壁的空虚回声,岛村听起来有如雪花飘落在自己心田里。 ——川端康成 《雪国》 30、 岛村不知怎地,内心深处仿佛感到:凭着指头的感触而记住的女人,与眼睛里灯火闪映的女人,她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大概是还没有从暮景的镜中清醒过来的缘故吧。他无端地喃喃自语:那些暮景的流逝,难道就是时光流逝的象征吗? ——川端康成 《雪国》 31、 死亡等于拒绝一切理解 ——川端康成 32、 以朋友相待,不向你求欢。 ——川端康成 《雪国》 33、 岛村感到百无聊赖。发呆地凝望着不停活动的左手手指。因为只有这个手指,才能使他清楚地感到就要去会见的那个女人。奇怪的是,越是急于想把她清楚地回忆起来,印象就越模糊。在这扑朔迷离的记忆中,也只有这手指所留下的几许感触,把他带到远方的女人身边。 ——川端康成 《雪国》 34、 自杀并不可怕,比自杀更可怕的是失望和厌世 ——川端康成 《美丽与悲哀》 35、 我在根底上是东方人. ——川端康成 36、 我这个二十岁的人,一再严肃地反省到自己由于孤儿根性养成的怪脾气,我正因为受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忧郁感,这才走上伊豆的旅程。 ——川端康成 《伊豆的舞女》 37、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 一位姑娘从对面座位上站起身子,把岛村座位前的玻璃窗打开。一股冷空气卷袭进来。 姑娘将身子探出窗外,仿佛向远方呼唤似地喊道: ‘站长先生,站长先生!’ ——川端康成 《雪国》 38、 我仿佛只有脚离开现实,遨游于天空中了! ——川端康成 39、 但他对这种奇妙的因 缘,并不觉得怎么奇怪,倒 是对自己不觉得奇怪而感到 奇怪。 ——川端康成 《雪国》 40、 黄昏时分,下了一场暴雨。巍巍群山染上了一层白花花的颜色。远近层次已分不清了。前面的小河,眼看着变得混浊,成为黄汤了。流水声更响了。这么大的雨,舞女们恐怕不会来演出了吧。我心里这么想,可还是坐立不安,一次又一次地到浴池去洗澡。 ——川端康成 《伊豆的舞女》 41、 南伊豆是小阳春天气,一尘不染,晶莹透明,实在美极了。在浴池下方的上涨的小河,承受着暖融融的阳光。昨夜的烦躁,自己也觉得如梦如幻。 ——川端康成 《伊豆的舞女》 42、 镜中的雪越发耀眼,活像燃烧的火焰。 ——川端康成 《雪国》 43、 月儿皎洁得如同一把放在晶莹冰块上的刀。 ——川端康成《雪国》 44、 歌声清澈得近乎悲戚,马上就能引起回声似的。 ——川端康成 《雪国》 45、 叶子近乎悲戚的优美的声音,仿佛是某座雪山的回音,至今仍然在岛村的耳边萦绕。 ——川端康成 《雪国》 46、 这种孤独驱散了哀愁,蕴含着一种豪放的意志。 ——川端康成 《雪国》 47、 岛村看见这种悲愁,没有觉得心酸,就像是在梦中看见了幻影一样。 ——川端康成 《雪国》 48、 茫茫的银河悬在眼前,仿佛要以它那赤裸裸的身体拥抱夜色苍茫的大地,真是美的令人惊叹不已。 ——川端康成 《雪国》 49、 菊治正像一个被咒语镇住和坠入麻痹的深渊的人,到了极限,反而感到自己摆脱了那种咒语的束缚和麻痹。犹如已经中毒的人,最后服极量的毒药,反而成了解毒剂而出现奇迹。 ——川端康成 《千只鹤》 50、 山脚下的河流,仿佛是从杉树顶梢流出来的。 ——川端康成 《雪国》 51、 对面的层峦和山麓的屋顶在迷濛的雨中浮现出来。 ——川端康成 《雪国》 52、 披上一层薄雪的杉林,分外鲜明地一株株耸立在雪地上,凌厉地伸向苍穹。 ——川端康成 《雪国》 53、 千重子低着头。水木真一的面影浮上眼前。那是年幼时的真一——描眉,涂口红,化妆,身穿王朝风格的衣服,坐在祗园祭彩车顶端。不用说,那时千重子也小。 ——川端康成 《古都》 54、 远处的崇山叠峦迷迷濛濛地罩上了一层柔和的乳白色。 ——川端康成 《雪国》 55、 岛村仿佛坐上了某种非现实的东西,失去了时间和距离的概念,陷入了迷离恍惚之中,徒然地让它载着自己的身躯奔驰。 ——川端康成 《雪国》 56、 这笑声清越的近乎悲戚。 ——川端康成 《雪国》 57、 溪中多石,流水的潺潺声,给人以甜美圆润的感觉。 ——川端康成 《雪国》 58、 她的眼睛同灯光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妖艳而美丽的夜光虫。 ——川端康成 《雪国》 59、 雪夜的宁静沁人肺腑。 ——川端康成 《雪国》 60、 像一把宝刀——真一偶尔听人这么说过自己的脸,但从千重子口中还是第一次听到。 每次给人这么说时,都是心中有一种东西即将熊熊燃烧之时, “宝刀是不砍人的哟,何况这里又是花下。”真一笑道。 ——川端康成 《古都》 61、 “那棵红得那么鲜艳的,是什么树呢? ” “漆树。”苗子抬起眼回答。这当,原来用颤抖的手拢起的头发,不知为什么,一头黑发突然散开,一直披到后背?。 “ 哎呀!” 苗子红了脸,归拢头发卷起,口衔发卡别好,但不够用,发卡好像有一些掉在了地上。 秀男看着她的姿态和动作,觉得很美。 ——川端康成 《古都》 62、 由于天气不同,要是没有剧场的墙壁,没有听众,也没有都市的尘埃,琴声就会透过冬日澄澈的晨空,畅通无阻地响彻远方积雪的群山。 ——川端康成 《雪国》 63、 这是清澈得近乎悲戚的优美的声音,像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一种回响。 ——川端康成 《雪国》 64、 白花花的一片银色,好像倾泻在山上的秋阳一般。 ——川端康成 《雪国》 65、 镜里映现出披上红叶的重山叠峦。镜中的秋阳,明亮耀眼。 ——川端康成 《雪国》 66、 花给空气着彩,就连身体也好像染上了颜色。 ——川端康成 《古都》 12 |